她们之间的氛围，悄然染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在旁人眼中，秦诗玥依旧是那个孤傲清冷的冰山美少女，可在芙兰面前，她那份原本就独有的温柔，如今更添了几分真切与柔软。
而芙兰望向秦诗玥时，金色的眼眸里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柔光，依赖中夹杂着少女特有的羞涩。
这天下午，课间休息时分，夏楠踩着轻快的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手里提着一个设计雅致的甜品盒，上面印着城中一家顶级法式甜品店Le Rêve的烫金logo。
夏楠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将甜品盒轻轻放在桌上，那细微的声响和逐渐散开、若有若无的香气，已经成功勾起了周围几个女生的好奇心。
“Le Rêve家的新品，”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不大，语气里带着一丝分享秘密的狡黠，“号称是使用了顶级的猫山王榴莲果肉，配上入口即化的北海道牛乳奶油，裹进每天早上现烙的手工可丽饼皮里。”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周围女生们那已经开始放光的眼神，满意地说：
“他们家最新的招牌榴莲千层，每天只做三十份，我可是拜托我哥才抢到的哦。”
榴莲两个字一出，正安静地坐在后桌看书的秦诗玥，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对她来说，榴莲这种水果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嗅觉系统的一种野蛮入侵。
那种混合着腐臭与甜腻的霸道气味，让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本能地抗拒。
这一切，都落入了夏楠的余光之中。
她心中暗笑，对此早已了如指掌。
夏楠优雅地打开盒子，用配套的银色小叉，将一块块金黄诱人、层次分明的千层蛋糕分到小碟子里，递给了周围几个早已跃跃欲试的同学。
整个过程，她都自觉绕开了秦诗玥的方向，仿佛那张课桌周围存在一个“榴莲禁止”的无形结界。
给周围同学分完后，她端着一块切得尤为厚实的蛋糕，转身递到芙兰的面前，俏皮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用一种略带蛊惑的语气说：
“小芙兰，尝尝看？”
芙兰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黄色块状物，有些迟疑。
在她的认知里，食物的气味，要么像烤肉那样温暖诱人，要么像水果那样清新甘甜。
而这个东西的味道……太过霸道，也太过独特了。
但在夏楠那充满了期盼的眼神攻势下，她还是拿起叉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下一秒，芙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极其复杂而又美妙的味觉风暴。
绵密的奶油入口即化，带着冰凉、丝滑的质感；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饼皮，又提供了恰到好处的柔软嚼劲。
而最特别的，是那股初闻时略显刺鼻，入口后却化作极致香甜的榴莲果肉风味。
“……好吃！”芙兰的脸上，露出了如同小猫发现顶级猫薄荷般的惊喜表情，她由衷地赞叹道，“它的味道……像一朵外表长满刺的花，里面却藏着甜甜的花蜜！”
秦诗玥坐在前排，虽然没有回头，但芙兰那声充满了惊喜的赞叹，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看着芙兰那副幸福得眯起了眼睛的满足模样，心中那份对榴莲味道根深蒂固的厌恶，竟然产生了一丝小小的动摇。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她沉默了片刻。
然后，在夏楠那副见了鬼一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缓缓地转过身，对芙兰伸出手，用一种平淡的语气，主动说道：
“我尝尝。”
芙兰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面前的盘子，向她递了过去。
秦诗玥从芙兰已经吃过的那块、留下了一个小小缺口的蛋糕上，切下一小块，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刻在她骨子里的那股讨厌的味道，瞬间就在她的味蕾上炸开。
她的眉头拧了一下。
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将那口蛋糕缓缓地咽了下去。然后，对着芙兰那双充满了期盼的金色眼眸，给出了一个完全出乎夏楠意料的评价：
“嗯，味道还不错。”
“见鬼了！！”
一旁的夏楠，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发出了灵魂般的呐喊，“秦诗玥！你不是最讨厌榴莲的味道吗？你以前不是说，谁要是敢让你吃这东西，你就把谁从窗户扔出去吗？而且……你还吃芙兰吃过的？你那病入膏肓的洁癖呢！”
夏楠的声音，立刻引来周围同学的侧目，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面对夏楠的连环吐槽，秦诗玥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平静地咽下那口蛋糕，淡淡地瞥了夏楠一眼，然后，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芙兰那张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微微泛红的可爱脸庞上。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般的笃定。
“她的不脏。”
……
转眼间，已到学期中段，校园里渐渐弥漫起一股期中考试前独有的紧张气息。
当然，在望舒私立高中，它更像是一场精心排练过的优雅竞赛，而不是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战役。
芙兰独自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一个角落里。
她的面前，堆着小山般画满了重点的复习资料。
经过这段时间的地狱式补课，她的进步，堪称神速。
但面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考试，她的心中，依旧充满了不安和紧张。
她很努力，很想考好。
不仅是为了她们共同的未来，更是不想让秦诗玥当初在孙老师面前许下的承诺，沦为一个笑话。
秦诗玥原本是陪着她一起复习的。
但刚刚，她接到了一个必须由她亲自处理的紧急视频会议，只能暂时离开。
一位身着深灰色外套，咖啡色格裙的女生，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拿铁，悄无声息地在芙兰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偌大的图书馆里，空着的座位比坐着的人还要多，这样径直落座在她对面的举动，显然不是偶然。
芙兰抬起头，从对方的校服一眼认出，她是高三的学生。
“芙兰妹妹，一个人复习，辛苦了。”那位女生的脸上，带着一副善解人意的微笑，“看你这么用功，姐姐请你喝杯拿铁，暖暖身子。”
芙兰怔了一下，连忙摆手：“啊，不、不用了，学姐……”
“不知诗玥有没有在你面前提到过我，我是她的堂姐，秦雅雯。”
芙兰茫然地摇了摇头。
虽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对方和秦诗玥有着几分相似的精致眉眼，以及那份与生俱来、属于上位者的从容气质，让她下意识地就放下了戒备。
秦雅雯温柔地笑了笑，将那杯拿铁推到芙兰的面前，“没提过也没关系，现在我们不就认识了吗？诗玥平时一定很照顾你吧，今天她有事，换我来照顾一下你。”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学姐……”芙兰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了那杯拿铁。
“别这么客气，把我当成姐姐就行，这是咱们学校东门那家手工咖啡店调的拿铁，据说是用顶级蓝山豆现磨的，芙兰妹妹快尝尝看。”
芙兰乖巧地点了点头，双手捧起那杯触感温热的拿铁，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一股浓郁又醇厚的香气瞬间包裹了她，那味道带着烘烤坚果的焦香，混着牛奶独有的甜意，暖洋洋的，让人感觉无比安心。
她正准备尝一口，秦雅雯提醒道，“小心烫，先吹一吹。”
芙兰听话地对着杯口吹了吹气，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浅浅啜饮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口腔的那一刻，最先袭来的是咖啡豆微苦的醇香，但那份微苦几乎是在瞬间，就被随后而至、如天鹅绒般丝滑绵密的奶泡温柔地包裹、中和了。
一股暖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芙兰眯起了眼睛，金色的眼眸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神情只剩下了幸福与满足。
秦雅雯看着眼前的银发少女，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原来如此。
她心中暗道。
怪不得秦诗玥会天天和这个女孩粘在一起。
银发金瞳，脸蛋精致得像橱窗里的瓷娃娃，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鹿脸，难怪秦诗玥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喝口咖啡而已，至于做出这副样子吗？
这纯真又娇憨的表情……哼，装给谁看呢？
真是个天生的小狐狸精。
秦雅雯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拿铁，优雅地抿了一口，用这个动作作为掩饰，将眼底最后一丝冰冷敛去。
再抬起头时，秦雅雯又变回了那个温柔和善的堂姐，她开口道：“芙兰妹妹，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在这次考试里证明你自己，不想一直活在诗玥的庇护之下，对吗？”
芙兰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地刺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是个好女孩，芙兰。”秦雅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有时候，太单纯了。”
她开始将那些早已准备好、淬满了毒药的“温柔话语”，一句一句地缓缓送进芙兰的耳朵里。
“就像上次陆怀川的那件事，”她看着芙兰，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你是不是觉得，诗玥为了你，不惜得罪陆家，很让你感动？”
芙兰再次点了点头。
“傻妹妹，”秦雅雯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惋惜，“你难道……就没想过，诗玥她，一直就看陆家不顺眼，认为他们是我们秦家在锦湾新区项目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能让他们理亏的下手机会吗？”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将那最恶毒的解读种了下去，“而你，我的傻妹妹，拥有这样出众的容貌和单纯的性情，恰好就成了她最完美、可以让她师出有名的挡箭牌和借口。她成功地解决了自己的眼中钉，而你，却天真地替她背负了所有恃宠而骄的非议。”
“不……不是的……”芙兰本能地反驳，但声音却显得苍白无力。
秦雅雯看着芙兰动摇的样子，眼神中的怜悯更深了，仿佛在看一个执迷不悟的孩子。
“我的傻妹妹，你再仔细想想，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 她循循善诱地问道，“是陆怀川对你表白，对吗？”
她不等芙兰回答，便自顾自地用一种剖析全局的冷静语气继续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陆怀川那个一向自视甚高的学生会副会长，为什么会突然对刚转学过来、毫无背景的你大献殷勤？他真的是被你的美貌迷住了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给出了冰冷而残酷的真相：
“不，他是在借着你，向秦家示威。他想通过追求秦诗玥身边的人，来试探秦家的底线和反应，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挑衅。”
她看着芙兰那瞬间失去血色的小脸，缓缓地抛出了最后一击，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替秦诗玥着想的惋惜：
“所以，你明白了吗？秦诗玥之所以那么生气，不是因为陆怀川试图伤害、利用你，而是因为陆怀川把你当作跳板，公开挑衅秦家，这触动了她作为秦家继承人的逆鳞！她后续对陆家的一切打压，都只是在回应陆家的这次试探，是在维护秦家的尊严。”
“自始至终，这都是他们两家的博弈。而你……从头到尾，都只是那个被摆上棋盘、无辜又可怜的棋子而已。”
“还有生物实验那次，”秦雅雯没有给芙兰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听说，诗玥一整天都没有理你，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轻轻拍了拍芙兰那因为紧张而冰凉的小手。
“芙兰妹妹，你别怪她。她不是真的生你的气，她只是……烦了。”
“诗玥这个人，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计划之外、会打乱她节奏的麻烦。”
“在她看来，你只是一个……不太听话，会偶尔惹出麻烦的所有物。所以，她才会懒得理你，因为主人是没必要向自己的宠物去解释那么多的。”
宠物这两个字，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芙兰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至于学校里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秦雅雯进行着最后的补刀，“她们不是真的在针对你，她们是在嫉妒诗玥。你和她走得太近，就成了她身上最显眼、可以被随意攻击的软肋。她们伤害你，只是为了看诗玥的笑话。说到底，你所承受的一切恶意，都是因她而起。”
秦雅雯这番话，看似句句在为芙兰开脱，实则句句都在强调一个最残酷的事实。
你，只是一个会给秦诗玥带来麻烦的累赘和挡箭牌。
“不……不是的……”芙兰拼命地摇头，眼眶已经不受控制地泛红了，“秦诗玥她……她会给我买桂花糕，会给我温暖的拥抱，她……她对我很好……”
但她的反驳，是如此的无力。
因为，秦雅雯说的每一件事，都真实地发生过。
她只是为这些事实，披上了一件芙兰从未见过、名为利益与算计的外衣。
而这件外衣，她竟然无法用力扯下来。
秦雅雯看着芙兰那张变得惨白如纸、泫然欲泣的小脸，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露出一个温柔而又带点悲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站起身。
“好了，不打扰你复习了。姐姐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有些重，但……都是为你好。”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便端着自己那杯拿铁，身姿优雅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芙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座位上。
她面前那杯曾让她感到无比幸福的拿铁，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