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都长这么大了呀？”清朗又带着几分娇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着她的人还在她颈间亲昵地蹭了蹭，发丝扫过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
墨清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热情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抬眼便见一位身着月白丝绸道袍的女子。道袍质地轻盈，领口袖缘绣着细密的冰裂纹暗纹，随着她的动作泛着柔和的光泽。女子生得极美，眉眼弯弯如新月，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灵动的娇憨，全然不像“凌霜仙子”这个名号该有的清冷模样。
她便是墨清寒的师尊，凌霜仙子林洛霜。
之所用“凌霜”为号，只因为她修的是水灵根变异的冰灵根。
她周身总萦绕着鲜活的气劲，性子更是跳脱得很。
林洛霜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家徒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冰灵根特有的微凉，语气却暖融融的：“将近一年没见了，崽崽~都怪师尊，把你带回来后就没怎么好好顾着你。”
当年在烟花巷那逼仄的角落里，她追逐妖物时撞见了十二岁的墨清寒——那孩子为了躲闭老鸨强逼卖身，正躲在墙根准备用瓷片去刮花自己的脸。
那像小兽般凶狠倔强又带着恐惧的眼神触动了林洛霜，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又见那孩子水木双灵根，是块修仙的料子，便索性替她赎了身，带回了青云门。
她素来乐善好施，许是福报积累，回山后卡了五年的御气境大圆满瓶颈竟莫名松动。是以给了墨清寒功法、灵技和阵图后，便基本是放养状态，时常闭关冲击境界，一年前更是入了死关，再没露面。
此刻见师尊安然现身，墨清寒心头微动——师尊周身灵力流转间带着沉稳的厚重感，再无往日御气境的轻飘，显然是已突破桎梏，踏入了凝元境。如此一来，青云门明面上的凝元境大能，除了掌门以外又多了她师尊。
“弟子恭贺师尊修为精进。”墨清寒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
“嗯哼，”林洛霜扬了扬下巴，眼底闪过得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在青云门，看谁还敢随便欺负我的崽。”
林洛霜上下打量着墨清寒，眼神里满是惊叹，忍不住咂咂嘴：“三年时间，硬生生自学摸到移石境的边，我家崽崽简直是个小妖孽！”
这话倒非夸张。十五岁的移石境本就堪称优秀，在大叶王朝的一流门派里，亲传弟子也多是这个水准，可那些人哪个不是自幼浸淫修炼，资源流水般供着？
墨清寒却是从烟花巷里走出来的，短短三年便追赶上旁人多年的功夫，这般进境，说是妖孽也不为过。
“走，师尊带你去打牙祭！”林洛霜说着，根本不给墨清寒反应的余地，一把揽住她的腰，足尖一点，一柄莹白的灵剑便自乾坤袋里飞出，正是林洛霜的本命剑“寒魄”。
风声呼啸而起，墨清寒只觉得天旋地转，头又被按进师尊带着栀子花清香的怀抱里，鼻尖蹭到那柔软温热的胸口，闭眼睁眼的功夫，脚下已是人声鼎沸的青云城。
“到啦！”林洛霜松开手，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背，“看看想吃什么，师尊今日请客，管够！”
眼前是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两旁酒旗招展，小吃摊的香气混着市井喧闹扑面而来。自从三年前去了青云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让墨清寒眼中也多了一丝感慨。
青云城，来福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李富贵摸着鼻子，对着对面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姐，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他对面坐着的女子一身玄色劲装，衣料上用暗金线绣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虽不张扬，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锐气。女子眉眼英挺，鼻梁高挺，眼神清亮如寒星，周身那股久经历练的干练气质，与酒楼里的喧闹格格不入。
这女子正是当朝长公主李昭澜。
“来看看你在青云门有没有偷懒。”李昭澜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敲，目光扫过弟弟那张带着几分憨气的脸，不动声色道，“你自小就爱偷懒，以前在宫里有太傅和我盯着，如今跑到青云门，我鞭长莫及，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把功课抛到脑后，整天琢磨你那些破木雕去了！”
李富贵被说中了心思，讷讷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他总不能告诉皇姐，这几日他确实没怎么练剑，反倒躲在房里雕了只栩栩如生的美人醉酒——毕竟在皇姐眼里，修仙问道才是正途，摆弄木雕纯属玩物丧志。
“我……我有好好修炼的。”他小声辩解，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刚刚寻你时，演武场上人山人海，出了何事？”李昭澜没有戳穿弟弟，顺着他的话问道。
“哦哦！”李富贵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兴奋，“是墨师姐把万剑门那臭渣男揍了一顿！”
他对陆云逸向来没好感——去年那家伙进宫时竟敢搭讪皇姐，若不是皇姐顾全大局没计较，他早就冲上去了把对方教训一顿了。说着，他手舞足蹈地把经过讲得活灵活现。
“万剑门陆掌门之子本就是酒色之徒，又刚愎自负，输了不稀奇。”李昭澜抿了口茶，语气平淡。
“我也能打赢那臭渣男！”李富贵叼着烤鸭腿，说话毫无顾忌，两手油汪汪的。
他长得极好，甚至有些雌雄莫辨，但是配上这狂野的吃相，着实让李昭澜觉得没眼看。
李昭澜蹙眉：“你若连他都打不过，修炼的《人皇得道经》岂不是白练了？”顿了顿，又问，“你说他用的是黄阶功法？”
“是啊，还打赢了苏师姐呢。”李富贵嘴里塞满肉，含糊不清地应着。
李昭澜抬手一筷子敲在他脑门上：“咽下去再说话！”
“好的，”李富贵捂着脑门眼泪汪汪，“那渣男一招打赢了苏师姐，应该是黄阶的功法和灵技 。”
李昭澜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万剑门什么时候有黄阶功法了？”
“啊？原来没有吗？”李富贵一脸惊讶，挠了挠头，“我记得那渣男的灵技叫什么鲸蛟剪，还是鲸鲨剪来着……”
“是鲸蛟剪。”李昭澜冷笑一声，指尖在茶杯上轻轻划过，“这么看来，他用的功法，是九龙岛的《沧浪歌》。”
“九龙岛？”李富贵眼睛瞪得溜圆，“那群家伙怎么会跟那渣男扯上关系？他们的功法不是从不外传的吗？”
九龙岛盘踞在大叶王朝北部的北溟海上，是王朝内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也正因如此，与皇室之间向来关系微妙，彼此忌惮，谁也不肯轻易让步或出手。
“难怪万剑门的陆掌门连闭关都顾不上，巴巴跑到青云门打探消息，原来是攀上了九龙岛的高枝。”李昭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语气沉了几分，“他那儿子也是个蠢货，大庭广众之下就把那功法亮出来，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和九龙岛勾连了似的。”她冷笑一声，“那帮人既然连压箱底的功法都肯给万剑门，看来那个传闻，多半是真的了。”
“什么传闻啊？”李富贵追问，手里的鸭腿都忘了啃。
李昭澜垂眸，神色晦暗不明：“创立青云门的那位青云仙尊羽化后的洞府被发现了。据说已经衍化成秘境，眼看就要开启了，就在伏魔山脉里。
这下别说九龙岛、万剑门这些地头蛇蠢蠢欲动，恐怕修真界不少大宗大派也该闻风而动了——毕竟那位青云仙尊，当年可是圣人境的超级大能。就是如今整个修仙界，圣人境的修士也不过五指之数。”
“啊？！”李富贵惊得张大了嘴，“青云门的老祖这么厉害？那怎么现在宗门混得这么……凄惨……”
“因为青云仙尊创下宗门后，就当了甩手掌柜，把一切事务丢给自己的大弟子，随后就不知所踪。”李昭澜淡淡道，“据说还因为这事和大弟子闹翻了。这么算来，青云门其实跟他早没多少干系，那大弟子没几年就走火入魔叛入魔界了，这宗门群龙无首自然一代不如一代。”
“不过圣人境就是不一样啊……”李富贵啧啧感慨，“连羽化后留下的洞府，都能生出灵智变成秘境。”
寻常秘境，多是天地间灵气格外浓郁之地自行孕育灵智，才会时开时闭，吞吐过剩的灵力，也给了修士们进去寻宝的机会。
而修真大能身死道消后，他们的洞府因常年受其灵力滋养，也有可能衍化出灵智，成为秘境。
这类秘境中藏着大能的毕生积蓄，自是珍贵无比，每次开启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只是这类秘境往往有严苛的年龄限制——它们本质是在继承主人的遗志，寻找天赋异禀的继承人，来承接前任主人的衣钵。
来福酒楼的莲香阁雅间里，墨清寒听着师尊带着愧疚的絮絮叨叨，心绪已渐渐平复。
她面前的桌上堆着不少小玩意儿：彩绘的拨浪鼓、精巧的孔明锁、憨态可掬的黄胖泥人，还有辆雕着花纹的小木鸩车——都是林洛霜一路走一路给她买的。
林洛霜一直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痴心于修炼，冷落了墨清寒，才让她的性子如此清冷，因此满心都是愧疚，恨不得立刻把这些年的冷落全补回来。
墨清寒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师尊当年将她从烟花柳巷里救出来，已是天大的恩情，哪有什么亏欠可言？
“对了，崽崽，”林洛霜舔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忽然想起一事，抬眼问道，“你没在旁人面前动用过【神通】吧？”
“弟子未曾在他人面前展露。”墨清寒垂眸应道。虽曾在那位神秘女子面前暴露过，但那等麻烦，便是师尊也未必能解，说了不过徒增烦忧，不如不提。
“那就好，那就好。”林洛霜松了口气，语气凝重了些，“最近陨神楼的爪牙在修真界四处乱窜，专找你这样身怀【神通】又没什么背景的修士下手。被他们盯上的，就没一个能活着回来的——听说他们在研究剥离【神通】的邪术，那群家伙有些邪门。”
“多谢师尊提醒，弟子会多加留意。”墨清寒颔首道。
“哎，”林洛霜忽然放下糖葫芦，眼眶一红，带着哭腔道，“肯定是我太久没陪你，你都跟我生分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有什么事都会跟我说的呜呜呜……”说着，还真挤出两滴眼泪，眼巴巴地望着她。
墨清寒只觉得头皮发麻。她素来性子冷淡，又在这三年间习惯了独来独往，早已不擅应对这般直白的亲近，更遑论是师尊这般泪眼婆娑的模样。
“师尊莫要为难弟子了。”她看着林洛霜眼眶里的泪珠子越涌越多，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尊，弟子失礼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素色丝巾，伸手想去替她擦泪。
“等等……”林洛霜忽然红了脸，声音都有些发紧。
墨清寒动作一顿：“怎么了？”
此时她半俯着身，膝盖无意间抵在林洛霜两腿之间，左手轻轻按在对方脸颊边的软座扶手上，右手持着丝巾悬在半空，整个人几乎将林洛霜圈在怀中。这姿势带着几分压迫十足的侵略感，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只当是寻常的动作。
“怎么了，师尊？”她的气息拂过林洛霜耳畔，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竟让林洛霜觉得脖颈一阵发痒，红晕顺着耳根蔓延至整个脸颊。
“是不舒服吗？脸很红。师尊也会得风寒吗？”墨清寒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眉峰微蹙，伸手想去探她的额头。指尖刚要触到，却感觉怀中人抖得更厉害了。她愈发不解，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这欺、欺师灭祖的……”林洛霜的声音细若蚊吟，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声盖过。
墨清寒一脸茫然，眼底满是问号，她擦个眼泪怎么就欺师灭祖了？
【小剧场】
小剧场1:
霜霜:我徒弟要对我做什么呀？!
清寒(面无表情.jpg):擦眼泪……
小剧场2
富贵:我皇姐不仅外貌倾国倾城，为人刚正严肃，真是有帝王之风……
昭澜:我弟弟真可爱，真希望他被别的男人哔——(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