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听不懂。”
“那就怪了。”
黄昏屋外的晚霞将空旷的教室浸染成橘红色，教室里身穿制服的少女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还拿了国家奖学金吗？应该学习成绩很好啊，为什么这点阅读理解能力都没有？”
“……你今儿就是把爱因斯坦从坟里刨出来，他也听不懂。”
沈敛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还有她身后表情略显痛苦挣扎的另一个少女。
“诶呀总之。”
少女认真道：“沈敛，你到底要不要救你的青梅竹马？”
“当然救啊，所以我说要打120——”
“我都跟你说了打120没用！现代医学不包括驱鬼的！”
“现代科学也不认可有鬼啊。”
“但是真的有！”少女有些生气地跺了一下脚，“我们家世代就是干这个的，骗你干嘛。”
沈敛也气笑了。
骗子还说自己是秦始皇呢。感情你的意思是他们也是真的被秦始皇上身咯？
“你慢慢等嗷。”
少女娇哼一声：“再等一会儿，等女鬼彻底附身在慕小夭身上，你就哭去吧。”
沈敛沉默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慕小夭。
慕小夭本就纤瘦，从小被她家里人说过无数次的营养不良让她一个大学生的体形，却纤细的如同十六七岁的少女。
此刻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的她，像一片颤抖的枯叶，仿佛随时都要破碎掉一样。
“沈敛……”她嘴唇苍白，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咬了咬牙，沈敛扭头死死盯着少女：
“聂晓晓，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
“五分钟之后，我无论如何都要打120了。”
那个叫聂晓晓的少女终于长舒一口气，挺了挺俏挺的胸脯，得意道：“等着瞧吧。马上就是你三观颠覆的时候咯。”
说完，她从旁边的书包里摸索一阵。
然后掏出来了一件宽松的道袍，一大叠符咒，和一柄桃木剑。
沈敛：“……”
聂晓晓手刚放到衣服上，忽然脸色一红，干咳一声：“你、你先转过去。”
“都他喵的什么时候了还换什么衣服啊！非得在这种时候玩cosplay吗？”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道袍，有法力在上面的。”
沈敛强忍着嘴角的抽搐，生硬地扭过头去：“还有四分钟。”
很快，在一阵窸窸窣窣之下，当聂晓晓让沈敛转过身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那身松松垮垮的道袍。
道袍明显比少女的身形大一圈，披在身上依稀能看出俏挺的身材曲线和下摆处若隐若现的白皙美腿。
“怎么样？还可以吧？”聂晓晓原地转了一圈，咧嘴一笑。
“大姐你就不能先救人啊！这种时候还摆pose啊！”
眼看沈敛眼神就差把自己吃了，聂晓晓才撇撇樱唇，嘟囔道：“知道啦……瞧你关心你的小女友那样儿。”
“别、别乱说。小夭不是我女朋友。”
沈敛语气略微局促了一下：“我们……只是青梅竹马。恰好打小认识而已。”
聂晓晓美眸揶揄地眨了眨，随后终于严肃了几分，开始拿起桃木剑和符咒，念念有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敛死死地盯着两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秒慕小夭就会出什么事情。
而慕小夭而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急急如律令！”
终于，在一段漫长的吟诵之后，聂晓晓拿起木剑在符咒上划了几下，贴在了慕小夭身上。
“好了？”沈敛忍不住问。
“还差最后一步。”
聂晓晓扭头看向沈敛，微笑道：“你可以亲她了。”
沈敛：“？”
空气一度僵硬了起来。
沈敛愣愣地看着她，连蜷缩在墙角的慕小夭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聂晓晓：“……愣着干什么，亲她啊。”
“不是，谁家驱鬼电影里还有这种流程？”
“谁跟你说电影里的是真的了！让你亲你就亲啊！”
沈敛猛地摇了摇头：“你开什么玩笑，猥亵妇女五年以下呢，我一五好青年干嘛要违法？”
“只要慕小夭同意不就不违法了？”
聂晓晓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俩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的，别说亲一下，就是去开个房也是自由恋爱。怕什么。”
然而，聂晓晓等了半天，两人却迟迟都没有动作。
等聂晓晓看向两人时，才发现沈敛和慕小夭都有些脸红地别过头，不敢对视彼此。
聂晓晓：“……不是哥们，关键时候，别因为这种原因害羞啊。”
“慕小夭身上的鬼可明显是来头不小的厉鬼，我可不确定我的符咒能坚持多久。你再慢一点真要出事了！”
沈敛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本来就是一天普通的放学，自己上完课都准备回去打游戏了。
忽然被隔壁班一个之前从没交流过的女生喊到无人的教室里，一进去发现自己的青梅竹马也在。
然后这女的就告诉自己，自己青梅竹马被厉鬼附身了，想要救她只能亲她。
……这换谁听了不迷糊啊？
“不是，这一切真的不是恶作剧吗？”
沈敛苦笑道：“慕小夭，你要是想跟我告白，换个正常点的方式不行吗？”
“谁、谁要跟你告白啊！”
墙角虚弱的少女，竟然在听完这句话后硬是倔强地抬起头。微微泛红的眼圈带着湿润和晶莹，语气却无比强硬：“我才看不上你呢！”
“我今天就算是真被女鬼附身，死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亲我的！”
“别啊！”沈敛还没说话，一旁的聂晓晓却先坐不住了。
“大姐你冷静一点啊！你现在可是性命都危在旦夕诶！这种生死关头就别那么死板了吧！”
“我……我不要……”
慕小夭紧紧咬着樱唇，眼神仿佛能滴出水来：“我只是、只是发烧了……去医院就好了……”
聂晓晓悲愤捂脸，仰天长叹一声：“科学迷信害死人啊。”
“你们俩！我说真的，要是再拖下去的话真的会——”
她话还没说完。
慕小夭忽然一脸痛苦地抱着头，倒在了地上。
“小夭！”沈敛连忙冲过去扶住她，却眼睁睁地看到，原本贴在她额头上的符咒，竟然一点点融化了。
“糟了！”
聂晓晓狠狠咬牙，一脸心疼地将怀中的符咒全部撒了出去，同时大喊道：“快亲啊！真要来不及了！”
沈敛眼神复杂地望着怀中的少女。
少女已经睁不开眼睛，只能微眯着，用苍白的嘴唇挤出几个字：
“……不准亲……”
“不……不准……”
一时间，沈敛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死丫头。
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不让我亲。
还是说。
……你真的那么不喜欢我吗。
眼看着符咒即将全部融化，沈敛也不再犹豫，俯身猛地亲了下去。
他好像从小到大的某一时刻，也曾经幻想过像这样亲吻慕小夭的嘴唇。
或许幻想得更浪漫一点。在婚礼上，亲吻穿着婚纱的她。
但是越是长大，这些幻想就渐渐的被藏匿起来。
自己终究只是变成了一个混吃等死的大学生。不善言谈，不会和人交流，和曾经追求慕小夭的每一个人比都毫无优点。
而那么多人追求慕小夭，最后都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正眼看一眼。
看不上自己，也在意料之中。
沈敛早该知道的。
……嘴唇上的触感很软，很舒服。
沈敛也不知道驱鬼到底要亲多久。
但是好像在亲下去的一瞬间，自己大脑就已经宕机了。
更令他意外的是，慕小夭好像也没有反抗。
她明明嘴上那么强硬地拒绝了自己。
但是此刻嘴唇贴附在一起，沈敛却感觉好似嘴唇被纠缠住了一样。
慕小夭的手也渐渐搂住自己的脖子，那么用力，不肯轻易放自己离去。
……像要把她整个人揉碎在自己身体里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敛有些迷离微喘地松开慕小夭之后。
慕小夭也望着自己，湿哒哒的美眸里带着令人怜惜的红晕。
“咳……对不起。”沈敛干咳一声。
“……臭流氓。”慕小夭只是红着脸，扭头默默这么说了一句。
沈敛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只能扭头看向聂晓晓：“这下好了吧？”
没想到，聂晓晓此刻虽然一脸微笑。
但是微笑里却带着一抹惨淡的绝望。
“不是哥们。”
“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让你亲的是额头。”
沈敛：“？”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这叫什么话。”
在沈敛身后，响起了一个妖异又妩媚的声音。
当沈敛扭头时，只见慕小夭笑吟吟地起身，脸上的表情清纯又妖媚，陌生得仿佛另一个人。
而在她额头上的符咒，也已经完全消失。
“沈郎想亲哪里就亲哪里。”
她从身后慵懒地搂住沈敛，轻吐香舌舔舐了一下沈敛的耳垂，眼底带着勾人心魄的媚意。
“便是要亲奴家的红酥手，玉足尖儿，丁香乳和绛唇，又有何不可？”
“哪轮得到你这小妖精说三道四。”
不顾眼前如同猫咪炸毛一样的聂晓晓，“慕小夭”从身后捧住沈敛的脑袋，吐气如兰。
“你说，是不是啊。”
“沈~郎~”
那一瞬间。
沈敛作为唯物主义者多年以来的信仰。
彻底崩塌了。
原来。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