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亦轻轻扣了两次门,都没人回应,于是推门而入,医务室内空无一人。

窗帘半拉,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留下阴影。他找了个挺里边儿的位置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自己处理膝盖上的伤。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他坐在帘子后,看不到门口来者是谁,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对方一下就找到了林知亦,径直来到他的面前,皱着秀气的眉毛,问:“你没事吧?”

他还没开口,林映原已经看到了他的膝盖,擦破了一大片,渗着血丝。她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唇,漂亮的眼睛里隐约流转着一层雾气。

“映原?你怎么来了…”

林映原没接他的话,转身快步走到医药柜前,翻找片刻,便拿着碘酒和纱布等东西回来了。

“其实我自己能…”

“少啰嗦,坐好别动。”

她蹙眉道,语气不容商量,眼神始终注视他的伤口。

林知亦只好正襟危坐,她蹲在他面前,用消毒棉签小心擦过膝盖的擦伤。他轻轻“嘶”了一声,她立刻抬起眼,手上动作放得更轻:“忍一下,很快就好。”

他没事可干,只好低头看着她的俏脸,少女才十六七岁,却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眉眼已初具风华,鼻梁秀挺,唇瓣透着健康的红润,眼角一点泪痣,显得目光温柔如水。

碘伏涂上去,她剪开一块纱布,覆盖在伤口上,手指压着,用两根绷带条缠绕膝盖两圈,打了个心形的结。

看着她那颗泪痣,林知亦突然想到,小时候曾经听老人说过,长了泪痣的姑娘一生要流很多泪水,转念又想:不对不对,肯定就是个封建迷信。

林映原一辈子肯定快快乐乐的,要是谁让她哭泣他非得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他迷迷糊糊地把这个传言说了出来,又补了一句:“我反正不信。”

她正低头打结,闻言切了一声:“谁说的?”接着又道:“那我这颗痣长错地方了,该长在惹我哭的人身上。”

她抬起俏脸,眸子里带着潋滟水光,直直和他对视。

看她这副模样,林知亦心头一涩,忽然很想哄她开心,于是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个笑脸:“没事啊,我根本没当回事。就这?我天天摔都轻轻又松松啊。”

“呸呸呸!天天摔个鬼!”

“你是不心疼,有人替你心疼呢。”林映原横他一眼,看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抓住他的手臂一把就要咬下去,但是却改了主意,贝齿只在他的皮肤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反而更像是一个亲吻。

“谢谢。”林知亦低声说。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她有点不开心,撅起小嘴巴,声音别扭地说道。

她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马上要放假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不知道是随口一提,还是别有暗示。

林知亦突然想起之前他发错消息的事了,既然林映原没提这茬,他也当不存在,接她的话:“对呀,放假我们出去玩儿吧?”

“真的?”她的语调顿时活泼起来了。“我们去哪?”

“容我计划一下,”林知亦笑着说,“反正一定要和你一起吃一顿大餐。”

听他说完,林映原整个人仿佛都被点亮了,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开心地望着他。

“好期待呀。”

“我也是。”

两人人相视一笑,气氛温馨的刚刚好。

就在这时——

“林知亦!你在这儿吗?”保健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赵青柠活力的声音传了进来。她的脚步声急促,貌似已经走进来了。

林知亦没立刻应答,他想起映原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

他用眼神询问她的想法,结果看到十分有趣的一幕。

林映原仿佛化身训练有素的金发美女特工17,一个敏捷地侧翻滚,利落地藏进了林知亦的床底,床单落下,正好将她完全遮掩住。

林知亦:“……”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林映原的脑回路,亦或者说他其实从来没懂过?理性分析,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赵青柠一扇一扇地拉开帘子,终于找到了他:“原来你在这儿呀,怎么不说话?”她一屁股坐在了林映原刚才坐的位置上,笑着说:“可算逃出来了,被蔓蔓姐说教了半天。”

她注意到他膝盖上的绷带:“你还好吗?包得挺不错嘛,自己包的?”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本来想多陪陪你,但我后面还有项目,”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早知道不报那么多了。”

“没关系。”他摇摇头。

看到他有点低落,少女挠了挠头,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语气轻快地问:

“马上放假了,足足七天呢,我准备在本市出去玩,你有什么安排不?”

赵青柠居然也聊到这个话题。

“还没想好。”

“好吧…有空的话我找你玩。一会儿放学,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说话,提前祝你国庆快乐,嘿嘿。”

她用拳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好好休息。”

少女俊俏的脸庞流露出一丝担忧,而后转身离去,林知亦看着她飒爽的背影,运动短裤包裹着浑圆翘臀,随着步伐轻轻颤动,弧线饱满,像一颗丰盈的蜜桃。

门关上后,他轻声说:“她走了,出来吧。”

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砰”的一声闷响,之后就没声音了。

“呜呜呜……”

过了一会儿,床下传来了少女委屈的声音。

*

“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哦…”她一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边用夸张的语调念着,“我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我却只能躲在床下。难捱苦楚与愁闷,在心中默默流泪…啊,林映原,多么可笑,多么可怜,多么可爱。”

这人又戏精起来了。只是装可怜装不过三秒,就开始孤芳自赏,顺带夸夸自己。

林知亦笑着摇头:“我看看撞到哪儿了?”

“这里。”她指着头顶,委屈巴巴地说。他一看,果然鼓起一个小包。

避开那个位置,摸了摸她的头,心疼又好笑地说:“唉,难兄难妹。”

“这下我也是伤员了,你起开。往那边去去,这个病床归我了。”她蹬掉鞋子,翻身躺上床,把脚搭在林知亦的腿上。

看着腿上那双纯白棉袜,林知亦一时无语。他抓起她一只脚,手指故意挠向脚心。 “啊!哈哈哈…别……”

林映原大笑着挣扎起来,结果动作太大,“砰”地一声又撞上床头的铁栏杆。她顿时翻了个白眼,瘫着不动了。

“喂,没事吧…”他有点慌地问。

林映原却毫无反应,双目紧闭,神态安详,看起来走了已经有一会了。

“映原。”

“……别理我,让我静静。”尸体在说话。

林知亦就真的让她静静了。他的视线环绕着空无一人的医务室。

似乎在某些轻小说里,凡是出现保健室老师这类角色就一定会是一个胸大丰满的女医师,而且喜欢调侃小男生为乐。

但那些都是幻想的产物,实际情况可是天差地别,不作数的,说不定他们学校的校医就是一位慈祥的老先生呢。

医务室的门再次打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传来。

因为赵青柠把帘子全拉开了,这次林映原来不及躲起来,让她松了口气的是,来人并不是学生。

一位身穿白大褂,有着沉甸甸胸脯的成熟女性走了进来,看见这对很好看的年轻情侣,顿时露出暧昧的笑容:

“哎呀,约会呢,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啦~真是青春呀!”

*

“我跟你说林哥,黄狗这逼差点把小胡子给杀了。”刘昊洋逮着刚回来的林知亦说道。

他和黄舟旭刚扔完铅球回来,小胡子是他们的体育老师的外号。

“他的铅球直奔着小胡子脑门儿去了。给小胡子吓一跳,瞬间窜到5米开外,速度快的能破吉尼斯纪录。”

“本来小胡子没那么生气的,但是黄狗贱兮兮的跑到人面前跟他说:‘私密马赛老师酱,我真不是故意的,劲儿使歪了,不过您刚才那一蹦跶,比教我们跳远时还利索呢,太帅了。’

这啥比还以为自己可会说话了,把小胡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场给他判了个0分。”

刘昊洋的铅球成绩倒是挺好的,扔了个15米2,在高中男生里算是很拔尖了,不过出了黄舟旭这件事,班级排名是一定靠后了。

黄舟旭挠了挠头,看起来有点尴尬。

下午,运动会渐渐步入尾声。

校门口人流涌动,汽车喇叭声连成一片,喧哗不息。

在校门口,他和林映原对视一眼,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尽管方向相反,但他们终究殊途同归。

最后定然在家中相逢。

脑海中突然想到那个身影,好像还没和她道别,要去吗?或者…发一条信息。

算了,有点刻意了,主动和班长说再见的人应该不少,不差我这一个。

叮咚。

他打开手机,看到置顶聊天窗有新的消息。

程希然:假期快乐。

他沉默半晌,抬起头,正好看到小胖子刘昊洋,他正穿着小一号的校服,气急败坏地絮叨:“这也不是我校服啊?谁把我校服穿走了?”

他向家里走去,视野的尽头驶过一辆迈巴赫,像一匹黑色的骏马,快到连自己的影子都追不上它。

走出学校,信号总算不是那么差了,他发现几个小时前就收到了林映原的回复,看时间应该是她来医务室之前。

拉文克劳优等生:我也喜欢你老哥!!!!

而他的那句迟迟没发出去的“打错字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送达。

“……”林知亦扶额,为什么会这样?

映原宝宝秒回,扣了一个问号。

于是,聊天记录就变成了这样。

[一只梨:我喜欢你]

[拉文克劳优等生:我也喜欢你老哥!!!!]

[一只梨:打错字了。]

[拉文克劳优等生:?]

[拉文克劳优等生:耍我很好玩?]

结果那天回家之后,林映原整整两个小时都没理他。

当晚,林知亦收到一条新消息,他看了一眼,并不知道这人是谁,头像是一只红色的手绘蝴蝶,背景是纯白。

702:明天有空没,补课。

他想起来了,是许向阳的姐姐,叫李呓芷。

一只梨:假期第一天就补课?

702:也对,法定假日,给你三倍工资吧。

虽然林知亦本意不是要加钱,但是…

“那不得不来了。”

他按下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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