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映照着纳兰肃眉头紧锁的脸。
床榻上，纳兰老祖面色煞白，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仿佛下一瞬就要灯枯油尽。
着一身深绿色长袍的钱掌柜缓缓收回把脉的手，摇头叹息，声音在气氛压抑的静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纳兰家主，恕老夫直言，您家老祖的生机几近断绝，气息游离不定，眼下已近乎是临终弥留之际了。”
“闭入死关的生机流逝、强行出手的真元反噬，都不该如此霸道……”
“您跟我说句实话，老祖闭关期间，是否还用了些非同寻常的手段？”
纳兰肃嘴角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至极的神色。
最终他摇了摇头，声音干涩道：“钱掌柜，此行有劳先生了，眼下还是请回吧。”
纳兰肃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株气血活络的血灵芝，递了过去。
“这是事先说好的报酬，还请收下。”
钱掌柜的目光瞥过那血灵芝一瞬，假意推辞：“这……老夫能力有限，未能救治你家老祖分毫，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纳兰肃将手中的灵芝又抬高了几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钱掌柜，此物可不是白拿的。”
“虽然你对老祖的伤势束手无策，但能够来此一趟已是不易，更何况……”
“今日之事，于我纳兰家族事关重大，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
他平淡地看着钱掌柜，话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对方当即是心领神会，连连点头，终于收下了这株血灵芝。
他将这笔封口费揣入怀中，正色道：“家主放心，老夫今日只是来为老祖请个平安脉，一切安好，一切安好。”
说罢，不再多言，拱手便要离去。
恰在此时，静室门被推开，纳兰嫣然带着林墨与徐念卿走了进来。
“父亲，林公子请来了。”
纳兰嫣然开口禀报。
钱掌柜脚步一顿，看向林墨。
林公子的名声他自然是听说过的，毕竟这小子从几天前开始就嚣张至极地在他的春风堂门口摆摊义诊，抢了自己不少生意。
还有和萧炎、纳兰嫣然之间的事，也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虽然他没有亲眼所见。
以他的性子和垄断流云镇医道生意多年的狠辣手段，他本想用最朴素的方式，来解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
奈何他家的婆娘说，这小子惹上了萧家，以萧炎的性格，早晚要明里暗里地报复回来。
无需自己出手，作壁上观即可。
他这才忍着让对方蹦跶到了现在。
如今亲眼见到了本人，钱掌柜自然对其没什么好态度，
他不由得嗤笑一声，瞥向纳兰肃
“纳兰家主，您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区区一个不知哪来的野郎中，靠着摆摊义诊有了几分本不该有的名气而已。”
“就这也配给老祖瞧病？莫要被人骗了，耽误了老祖最后的时机！”
纳兰肃眉头紧锁，心中本就焦躁，闻言更是不悦。
他没有管钱掌柜的劝告，但心中也不免对林墨的本事产生了几分怀疑。
于是抱拳开口：“林公子，试试看吧。”
林墨并未理会钱掌柜的嘲讽，径直走到榻前。
神识微动，指尖虚按在老祖眉心，《愈息往生咒》附带的对死气的感知能力悄然运转。
片刻后，他心中了然。
伤势极重，五脏六腑衰竭，魂魄也因强行出关而受损，但最核心的，是一股盘踞在心脉的阴冷死气，不断吞噬着本就微薄的生机。
这是寿数将尽的征兆——天赐死气。
这种死气，是绝对不可能用任何手段抹除、消解的。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林墨的《愈息往生咒》并无延寿之能，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不过，为其注入大量的生机，让他最后的这些时日里，看起来状态好些，倒是能够做到。
“贵府所有的药材，无论种类品阶，都取来备着。”林墨开口，声音平静。
“呵！”钱掌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黄口小儿，连药理都不通？老祖这般伤势，是能胡乱用药的？果然是骗子！”
纳兰肃却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咬牙对下人喝道：“按林公子说的做！将府库里的药材都搬来！”
很快，各种药材堆满了静室一角。
林墨屏息凝神，并指如剑，虚点向那堆药材。
《愈息往生咒》运转，缕缕翠绿色的生机精华被抽取出来，在他指尖汇聚，如温和的溪流，缓缓注入纳兰老祖体内。
这便是《愈息往生咒》比之寻常手段，最为不讲道理的功效所在。
无论药性如何、生机多寡，只要施展此术，就能将其中生机不留丝毫的激发、提取、中和，为我所用。
与此同时，他暗中分化出一丝极其隐晦的神念，裹挟着一丝《祭血化魔咒》最本源的力量，顺着生机暖流，悄然潜入老祖心脉，混杂进那阴冷死气之中，微不可查、无从分辨。
此为，祭血印。
这是如今的情形下，最为适合的后手。
一旦纳兰家族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故，他便可凭此祭血印，蚕食纳兰老祖的气血生机。
用这位老人的性命，制衡整个纳兰家族。
随着生机注入，纳兰老祖灰败的脸上竟真的渐渐泛起一丝微弱的红润，胸口起伏也稍稍明显了一些。
这一幕，让纳兰肃和纳兰嫣然看得目瞪口呆。
钱掌柜亦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一炷香后，林墨收手，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气息微喘。
治疗三转修士多年来的身体亏空，消耗远超想象。
“老祖伤势太重，今日只能暂且稳住。”林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记下今日所耗药材的种类、品阶、数量，之后每日都需要靠这般份量的药材，为老祖续命。”
“长久施展、渐养生机，老祖或许还能坚持个三年五载。”
这并非是他随口而言，而是根据老祖心脉处那抹死气的规模势头，判断出的对方余下的寿数。
若是他不出手，纳兰老祖在整个家族的悉心照料下，或许也能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几年。
自己为其度入了生机后，他的寿数并没有变化，只不过能够下床活动甚至是出手战斗了。
当然，
“多谢林公子！”
纳兰肃激动不已，先是瞪了一眼呆愣在一旁的钱掌柜，示意对方快滚。
见碍事之人乖乖离去后，他才连忙开口道：“林公子当真是妙手回春啊！”
“日后，老祖的伤势就多劳烦林公子了。”
“我已为二位备好别院，请公子这些时日里，就待在纳兰府上，好生休息吧。”
“若是有什么需求，就在此地找我，或者也可以……”
“去府上西南方的万紫苑中，找嫣然。”
“嫣然，为林公子带路。”
林墨微微颔首，没有拒绝。
他留下了十分隐蔽歹毒的后手，也在明面上告知了对方需要“长久施展”。
眼下，他已经牢牢把控住了局面，接下来只需静待事情的发展即可。
对方若是安分守己，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林墨宰上他们一笔后，便会安然离去，绝不动用那祭血印。
若是想要得寸进尺？
那就不好意思了。
纳兰嫣然站在了门口，笑盈盈地回望着二人。
徐念卿冷哼一声，握住了身边少年的手，走向对方。
一路上，林墨亦步亦趋地被徐念卿牵着走，双目失神，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救治一位三转修士，能给多少功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