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关系的，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 米拉接过夏优子递回的练测本，身形依旧带着惯有的羞怯 —— 她微微垂着头，不敢与对方对视，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颤，整个人软得像只揣着坚果的糯糯仓鼠，连耳尖那点薄红都透着可爱。

夏优子心里悄悄感慨：夜代同学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为什么自己以前遇到的人类，就没这么好心呢？

“我的名字是夏优子，以后就请多关照啦。” 她满意地点点头，眼底藏不住对米拉的好感 —— 夜代同学给她的第一印象，简直像穿着挺括行政夹克、开着奥迪上门的女婿，让女方长辈打从心底里觉得踏实又合意！

“我、我是夜代米拉…… 请，请多关照。” 米拉的声音细若蚊蚋，尾音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颤。

“好呀好呀，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你要是有什么事，随时都能来找我哦。”

朋、朋友……

夜代米拉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原本垂着的紫色瞳孔缓缓抬起，恰好映出夏优子因作业完成而舒展的笑脸 —— 那抹轻松的笑意像颗小太阳，瞬间让她的脸颊漫开一层粉雾。她在心底悄悄攥紧了拳，无声却坚定地对自己说：“好！”

这是第一节课的末尾，小鸟老师领着班长真红回到了教室。她原本还攥着教案想交代些事，下课铃声却突然划破空气。老师无奈地咬了咬下唇，朝学生们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点仓促：“下课吧同学们 —— 对了，明天有体育课，记得带体操服！”

“知道啦老师！老师拜拜！”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清脆的回应。

夏优子等小鸟老师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就立马起身，目光直直投向天束源小云的方向。巧的是，源小云像是心有灵犀般正好回头，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 可下一秒，源小云却像被烫到似的撇开目光，猛地起身往教室外跑，是真的 “跑”，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

“哎！” 夏优子下意识喊了一声，连忙抓起书包追了上去。

另一边，神代真红正对着新来的夜代米拉温和地开口，说要陪她一起去教务处领课本。米拉虽然嘴上应着，目光却黏在那道匆匆远去的背影上，连真红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夜代同学？夜代？” 真红只好把声音提高了几分贝，试图拉回她的注意力。

米拉这才惊觉自己看入了神，慌忙低下头，指尖攥了攥衣角：“好、好的，我们一起去吧…… 谢谢你，班长。”

“不用客气，这是我该做的。那我们走吧？”

……

源小云的脚步没停，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该怎么办？我为什么要跑？这样的行为，肯定会让优子多想的吧！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还有昨晚，还有昨晚丢下她逃跑的事……

眼泪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校园里的樱花树、公告栏、走廊上的储物柜，都像被风吹着似的往后退。她甚至宁愿自己的思考模块突然烧坏，这样就不用想这些乱糟糟的事了。

路过的老师喊 “别在走廊里跑”，她没听见；差点撞到高年级同学时的轻声道歉，她也没顾上 ——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只知道自己的源能心脏像堵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为什么要这么懦弱地逃跑？说到底，还是不敢面对夏优子罢了。

她从不迟到，今天却偏偏迟了；她的行为日志里，从来没有 “逃跑” 这个选项，可昨天逃了，今天又逃了…… 为什么自己的行动程序，会像中了病毒一样失控？

网球场的铁丝网突然出现在眼前，源小云的脚步下意识慢了半拍 —— 她记得，博士以前很喜欢在这里打网球。

就是这片刻的恍惚，身后一道身影突然冲上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地。

“你跑什么啊？天束源小云！”

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源小云其实有能力挣脱，可她却任由自己摔在网球场上的塑胶地面上 —— 膝盖磕到地面时传来轻微的钝响，她却没什么感觉。毕竟，她只是个没有痛觉、只有电气元件在运转的机器人而已。

“为什么不说话？” 夏优子的声音里带着点急，还有点委屈。她按住源小云的肩膀，自己则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刚才的追逐让这具人类身躯的肺像要炸开似的，心跳快得能听见 “咚咚” 的回响。

见源小云还是不吭声，夏优子干脆俯下身，视线与她平齐：“嗯？为什么不说话？”

这一低头，她才看清源小云的模样 —— 女孩的下巴抵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连胸口的校服都洇开了一大片湿痕。

“哎？你怎么哭了？” 夏优子瞬间慌了，头皮一阵发麻，“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太鲁莽了，把你弄疼了？快起来好不好？”

源小云慢慢撑起身子，跪坐在夏优子面前，眼泪却像决了堤的洪水，非但没停，反而流得更凶了，肩膀还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别、别哭啊…… 不痛不痛，痛痛飞走！” 夏优子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纸巾，只好急急忙忙用自己的手心去擦她的眼泪，掌心很快就被温热的泪水打湿。

“源小云。”

“天束源小云！”

夏优子双手轻轻捧住源小云的脸颊，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她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透着坚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的机器元件，难道是昨天被压坏了？”

“回答我！”

这声带着质问的呼喊，清晰地传入源小云的接收模块。她猛地一怔，随即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生理开关 —— 泪水终于慢慢止住，只留下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凉得像冰。

“对不起，夏优子…… 我原谅不了我自己，真的对不起！”

记忆突然闪回昨晚的庙会。

那时她正给夏优子买橘子汽水，脚下却突然被一截冒出来的植物藤蔓绊倒。紧接着，身后的自动贩卖机 “哐当” 一声被什么东西撞得倾斜，重重砸在了她的脸上。

全身的数据流瞬间紊乱 —— 生物拟态皮肤裂开了一道缝，底下银色的金属外壳裸露出来，泛着冰冷的光。更糟的是，橘子汽水洒了出来，溅到了她脸颊内侧的 CPU 部件，计算速度一下子慢了大半。

她原本想赶紧回家修复皮肤，再回来找优子继续逛庙会。可没等她起身，魔族来捣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庙会瞬间乱作一团。更让她慌乱的是，夏优子居然找了过来。

她想让夏优子赶紧走，想把自己藏起来 —— 她不想让优子看见自己这副丑陋的模样。

不知道是橘子汽水影响了 CPU，还是算法本身出了错，她最终做了最愚蠢的选择：博士给她装的魔法少女雷达突然亮起，屏幕上显示附近有魔法少女正在靠近。她想，有魔法少女在，优子肯定会安全的。

于是，逃跑的念头冒了出来。

可夏优子担忧的呼喊声传来时，她的处理器却像烧了似的，卡在原地动弹不得。错误指令不断弹出 ——“不能让优子看见金属外壳”“让优子远离危险”“不能失去优子这个朋友”，这些指令在她的核心模块里互相冲撞，让她彻底陷入了混乱。

她知道，人类都是感性的，都喜欢美好的东西。如果优子看见她皮囊下的金属骨架，看见她冷冰冰的元件，肯定不会再和她做朋友了吧？那种从 “带着发条的普通人类” 到 “内部丑陋的金属机器人” 的反差，一定会让优子失望的。

所以她才用静电牢牢吸住贩卖机，不让夏优子把它搬开 —— 她只想和优子做平等的朋友，像普通女孩一样的朋友。

可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想法，肯定会让优子看不起吧？

对不起，优子。你转身的时候，我偷偷跑了。我以为魔法少女能保护你，把你的安全交给一个陌生人，这种自私的指令…… 我大概，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对不起，博士。我又浪费了你的研究经费，又搞砸了一切。我是不是本来就不该有 “想成为普通人” 的理想？我只是个机器人，就该像机器人一样，只按程序做事啊……

博士，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装情感模块？为什么要设置 “流泪” 这种没用的功能啊……

泪水又差点涌出来，源小云死死咬住下唇，把那句没说出口的 “对不起”，又咽回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