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

师尊，应该是会发自内心地祝福自己徒儿的幸福才对。

而心中这股莫名其妙的嫉妒，让许沐雪觉得自己不再配当这个师尊。

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

这不过是人家的家事罢了，别再干涉了。你所谓的想要保护徒儿，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凤曦有了自己的人生，别再为了一己私欲，难看地去插手了。

许沐雪，给自己留一分体面吧，不要继续纠缠了。

更何况，你现在已经不再是许沐了，那个纵横人界的化神天尊已经不在了。哪怕现在你有了想法又如何？你……你现在变成了女孩子，同为女子，她又怎么可能会接受你？

许沐雪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不让心底那股焦躁的火焰喷发出来。用力过大，嘴角不自觉地渗出鲜血。

当断则断，许沐雪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就没有必要再去追问了，这只会让自己更加心痛，让那本不该存在的感情进一步发酵。

该教的都已经教完了，自己作为师尊已经仁至义尽了。凤曦注定要登顶神州，而自己的归处在蓝星。其实系统说得对，道各不同，师徒间的缘分，早就已经尽了。自己强求来的，终究不会长久。

桃花山，也没必要再回去了。

许沐雪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把兜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脸，身形一转，悄悄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凤轩惊魂甫定，站在朝凤阁门口，望着身形迅速消失的许沐雪，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忽然有一道黑影急急忙忙地奔到阁中，见到凤轩立在殿中，连忙跪倒：

“太子殿下，宫中进了刺客，留守在宫内的黑鹰卫全军覆没。请您速速避难……”

“不必了，她已经走了。”凤轩沉声说道。

“这……”那道黑影眼皮一抖，知道自己来迟了。“那是否需要派出人手，全力搜捕？”

“没必要。”凤轩摇了摇头。“你们抓不住她的。”

挥挥手屏退黑影，凤轩眼中闪过混沌的神采，喃喃自语。

“这也是您的考验么，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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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沐雪最终还是回了一趟桃花山。

山上的物件不少，她想去凤曦那里挑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当作纪念品。师徒一场，哪怕最后默契地分开，至少也……留个念想。

然后她就撞见了坐在院中等待的凤曦。月色如水，她静静地坐在院子中央望着天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她樱色的长发上，虚幻一般的绝美。

“师尊，您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许沐雪有些心虚地偏开视线。

她没想到会撞见凤曦。

“睡不着呗~”凤曦轻松地笑了笑，但脸上的那分强装连许沐雪都看得懂。

她脸上的笑容很快又收敛了下去，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开口：“您要走了么，师尊？”

“嗯。”

许沐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她知道凤曦在盯着她，她不敢抬头和凤曦对视，因为她怕自己会心软。

“可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会。”

“已经足够你自保了。”

“那些术法的口诀我都还没记住。”

“我给你记了个小本本，上面都有。”

“我……！”凤曦的声音变得急促了一瞬，然后又落寞了下来。

“我舍不得您。”

“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才刚认识三天不是吗。”许沐雪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小鸟长大了，该自己飞出巢了。你还有事情要做，对吧？”

“从此以后，你不用再每天半夜躲着我偷偷下山了，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凤曦沉默了一会，轻轻开口：“师尊，您生气了？”

许沐雪皱了皱眉头。

“我、我生什么……”

然而就是这么迟疑的一瞬间，许沐雪还没来得及出口反驳，身后便被一个娇软的身躯拥住了。

仿佛被花海拥住一般，柔和的花香顿时包裹了全身，许沐雪的身体一下子僵直。

“师尊，您头发长了。不打理一番的话，行动会很不方便的。”

“这种事情怎样都好吧。”

“师尊虽然美得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样，但却完全不像个女孩子呢。”凤曦在许沐雪耳边轻笑出声。“我给师尊修理一下吧？”

感受着那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擅自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许沐雪一双藏在衣袖中的小手逐渐捏紧，指甲一点点嵌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滴在地上。

“……我得走了。”

“何必差这一时呢？”

几乎是强硬一般地，凤曦把许沐雪按在了椅子上。她从自己的房间里搬来一面落地铜镜，摆在许沐雪对面。看着镜中的身影，许沐雪这才发觉，自从变成了这副身体后，她真的没怎么好好地看过自己的身体。

每一寸的肌肤都如同冰雕玉琢一般，在月光映照下更显柔和的雪发，末端带有微微的樱色，如同画中仙灵的化身一般。绝美的俏脸上略带青涩，那双美目中却夹杂着与之不符的、挥之不去的复杂的忧郁。

小小的少女在月光中静静端坐，雪白的肌肤在夜色中发着柔和的光晕，显得那么的梦幻而脆弱。似乎放着她不管，下一刻就会融化在这片月色之中一般。

“你看，这么美的一张脸蛋，不好好打扮打扮可不行呢。”

凤曦从许沐雪身后伸手，轻轻从她的脸颊抚过。随后捧起她的一缕秀发，开始修剪那些参差不平的发尾末梢。

两人都静默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剪刀咔嚓咔嚓的响声。许沐雪静静地望着铜镜，镜中凤曦认真地为自己修剪着头发。她的头低着，自己看不见她的表情。

修剪的过程很快，凤曦把剪下来的碎发一点点收集起来，装在一个小纸包里，小心翼翼地收好。随后掏出一把梳子，细细地为许沐雪梳着头发。

“以后，师尊一个人的时候，也要记得时常打理才行。不及时修剪的话，末端会干枯坏死，很影响美观。”

“当然，最好还是找一个人帮师尊。师尊大大咧咧的，恐怕不会在意这些，虽然以您的发质，不在意也完全没问题。但头发太长的话还是会拖在地上，也不方便。”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记得添衣服，要保重身体。”

“然后，不要……忘了我。”

凤曦忽然感觉眼睛一阵酸涩，抬手去揉。再睁开眼时，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许沐雪的发香，却不见了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儿。铜镜内除了她，以及这满院的霁月清风外，更无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