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皮尔叔叔,有人在您的办公室里安装了监视设备。”
“有人在监视我?”
拉皮尔听到杜缘的话后先是一愣,似乎对此有些惊讶,但很快神情就平静了下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是你的舰娘?”
拉皮尔问杜缘。
“对,我的舰娘突袭对于无线电信号有很强的侦测能力,在您的办公室里,她发现了一个正在向外界传播无线电信息的信号源。它将图像和声音信号传递到了办公室楼下的一个位置……您有什么头绪吗?”
杜缘倒是不太意外拉皮尔遭人监视,毕竟拉皮尔身为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人怕出名猪怕壮,遭人惦记是很正常的事情。
杜缘惊讶的是,拉皮尔自己对于被人监视这件事居然还会意外,难道拉皮尔在创办公司后的十几年里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其实也怪不得杜缘这么想,实际上在拉皮尔公司创办初期,拉皮尔虽然是公司的董事长,但更多时候他更像是一个公关兼工头,只负责创造、发布和营销产品,而最重要的资金运转方面则主要由外国投资者把控,这也是被占领地区民营企业的普遍现象。
所有类似商业间谍渗透的这种行为,多会落到争夺公司资产所有的占领国投资者头上。但近几年来维希政府的力量越来越强,随着国家主权的逐渐完整,外国势力对于维希的干涉也越来越无力。
而今到了莱茵兰会议召开时,拉皮尔已经在公司中有了很高的影响力,从资本对弈的棋子变成了棋手之一,自然也要准备面对之前其它棋手们所面对的一切:舆论引导、间谍渗透甚至是绑架勒索。
拉皮尔听到杜缘的话沉思了一会,突然脸上露出了得胜般的笑容。
“……我知道了,详情我们晚上回去再说吧。你和你的舰娘真是帮了大忙了,我现在真庆幸自己让莉莉丝进入了西格玛学院,以后如果你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叔叔说,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倾囊相助。”
等到杜缘和拉皮尔先生回到办公室里后,原本捎带些欢乐的谈话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气氛中。
萨利阿姨似乎大概明白了杜缘和拉皮尔谈话的内容,没有怎么再难为拉皮尔叔叔就独自离开了,但她却把莉莉丝和杜缘她们留在了这里。
拉皮尔公司重要信息泄露,有人针对拉皮尔撒播不利言论,使用各种手段意图让拉皮尔失去董事长职位,萨丁帝国投资方所作出的行动,都是借由了这些被人为创造出来的机会,将这些人为的“意外”全部转嫁到拉皮尔身上,以此达到控制公司的目的。
对于拉皮尔来说,只要他能够找到这个人,并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对方才是幕后黑手,那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就算是反过来利用这件事向对方倒打一耙也不是不可能。
这次看似紧迫的危机,自己居然只用了一天就解决了,若是以后自己遇到的所有危机都能够这样轻易化解就好了。
拉皮尔这么想着,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墙角那个隐藏在书架上花盆里的监视设备,继续装作毫无防备地与女儿和她那可靠的同学聊了起来。
……
马其顿,斯普科里前线
马其顿人民军第三步兵旅刚刚接替了泰阿尔采城镇游击队的位置,现在他们正沿着泰阿尔采区到利普科沃区的公路与铁路布置防线,以抵抗塞尔维亚装甲部队的大规模突进。
天空中喷气式轰炸机的呼啸一刻未停,平均每一小时就会有两到三枚航弹落在马其顿军队的阵地或者城市中。
斯普科里市早在塞尔维亚宣布对马其顿展开地面攻势之前就进行了平民疏散工作,但作为一个有将近四十万人口的大城市,斯普科里不可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变成一个空城。
在从斯普科里到韦莱斯这四十公里长的公路上,难民的车队堵成了一道汽车长龙。
无数难民将自己的物品固定在任何自己能够找到的载具上,大多数是牛车马车,独轮车是出逃的最低要求,否则就只能落在队伍后方,准备接受炸弹和火箭弹的无情屠杀。
凛冬的寒风将树上的叶片尽数撕下,老天爷并没有体谅这些已经受尽了苦难的可怜人,反而一个劲地将雪花和冰凌塞进小小的斯普科里。
突如其来的暴雪仅仅用了一个小时就将斯普科里完全染白,骤降的气温让老鼠都冻得发抖,更别提那些在长达数十年的炮击与封锁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马其顿人了。
“冷……爸爸,我好冷……”
“坚持一会儿米兰卡,等轰炸机飞走了之后爸爸就给你生火取暖。”
马尔科抱着自己的女儿米兰卡躲在一处被炸塌的废墟里。
喷气式轰炸机的呼啸声在他们上空徘徊了十几分钟之后才渐渐远去,但紧接着,连绵不绝的火箭弹的呼啸声又从天边传来。
马尔科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爆出一团巨大的焰火,一旁的消防栓被爆炸的冲击波当场掀飞了出去,但留下的出水口中却没有半滴水涌出。
早在一周前塞尔维亚的部队就占领了斯普科里市的水源地,并切断了斯普科里市的供水系统,再加上塞尔维亚空军日夜不停对斯普科里的无差别轰炸,现在斯普科里市唯一的水源,恐怕就剩下市民们自己了。
“妈妈……妈妈在哪儿……”
听到女儿的呓语,马尔科回头望了一眼街角处那个巨大的深坑,深坑的边缘立着一条孤零零的手臂,上面连着剩下一半血肉模糊的上肢。
那是米兰卡的妈妈,早在半个小时前她就在轰炸中丧生了,那时小米兰卡还因为高烧而昏迷不醒。
“妈妈她……她去给我们找吃的去了,或许晚上我们能吃上一顿饱饭也说不定。”
马尔科有些庆幸米兰卡没有看到妈妈的死,这样他可以骗骗小米兰卡,让她以为妈妈还活着。
塞尔维亚部队的轰炸还在继续,马尔科不明白,为什么同为斯拉夫人,他们却一点也不吝啬地在这里制造屠杀,即使马其顿军队正与塞尔维亚的军队交战,他们也不惜减少正面战场的火力支援,来轰炸这里的平民。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屠杀,一场精心设计,预谋已久的屠杀。
几十年来,塞尔维亚一步一步地蚕食着马其顿的土地。他们在边境筑起高墙,严格限制马其顿人的进出。
他们不时用炸弹轰炸马其顿的平民,推倒马其顿人的房屋,驱赶马其顿人一步步向南向东逃向其它国家。
在生命的几十年中,马尔科看不到这个国家一丝的希望。
他从小就在斯普科里长大,每天在防空警报下与贫困相伴生活,从没有人能来救济他们,而他们自己的抵抗又微如蜉蝣。
马尔科唯一想要的,只是能够活下去。不,或许也不用奢求这么多,只要自己的女儿米兰卡能活下去就够了。
十几分钟过去,天边火箭弹的呼啸声也渐渐消失不见,马尔科紧了紧裹在女儿身上的破棉衣,抱起米兰卡飞快地向城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