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深水城,贫民窟,办公大楼。

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般笼罩着此地。

远处最后几声零落的炮响也彻底消失,连蝉都噤了声。

而在摇摇欲坠的阁楼之内,楚天秋的整个世界正在从内部崩塌。

剧痛并非来自外伤,而是源于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细胞的哀鸣。

原本应当温顺流转,构筑第二层戎灵体的本体零炁。

此刻却如脱缰的烈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不对……这条路走错了!”

楚天秋猛地睁开双眼,眼神满是惊恐。

他构建戎灵体的过程竟变成了自我毁灭!

再这样下去,不等敌人杀来,他自己就会率先爆体而亡!

多年刀头舔血的经历让他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恐慌。

越是绝境,越需要冰冷的理智,这是无数次生死关头换来的教训。

“竹简传承千年,法决本身绝不会错。”

楚天秋深吸一口气,内视着体内乱窜的灵能。

“前辈曾言,此法直达天阶,B级境界不过是起步之基,理当平稳渡过……问题必然出在我身上。”

那些玄奥晦涩的古老字诀,那些凭借直觉连蒙带猜的理解方式……

在第一层修炼和制作覆箓时尚可勉强应付,但修炼戎灵体关乎生命本源,稍有偏差便是万劫不复!

“必须逆转这一切!”

真正的关键,在于灵能的均衡。

第二层戎灵体需要零炁如同春雨般均匀滋养全身,而此刻它们却像洪水般集中于数处,疯狂冲击着尚未巩固的关隘。

第一层的根基根本无力承受这种冲击,正在寸寸碎裂!

看破症结,便是生机的开始。

没有半分犹豫,楚天秋双手结印,强行催逼楚竹简的字符“散!”

环绕周身的零炁应声离体!霎时间,封存在体内的各式覆箓纷纷显形,如同获得生命般环绕他缓缓旋转。

守誓剑嗡鸣着脱鞘而出,连同屋顶震落的瓦砾尘埃,一同悬浮在半空之中。

整间陋室仿佛坠入了无重深渊,碎片流转,光华摇曳。

但这喘息之机短暂得可怕。

若不能在零炁回流前重塑戎灵体,更强的反噬将瞬间将他撕成碎片!

时间仿佛被拉扯得变形,不到几息的功夫楚天秋排除所有杂念,心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那些曾经模糊存疑的字句在生死压力下变得清晰起来,无数种可能性在脑中推演碰撞。

他没有时间犹豫,只能试!

哪怕走错一步就将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为了死中求活,也只能闯这一遭!

第一次引导,失败!零炁剧烈震荡。

第二次重构,失败!经脉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第三次……

回流开始了,磅礴的零炁如同溃堤洪流般倒灌而回,楚天秋从未如此感觉死亡的迫近。

他指尖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但眼底最后一丝火光仍未熄灭。

“还能放弃,我一定还有救!”

就在彻底毁灭的前一刹那,他凭着直觉做出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冒险的一次尝试。

楚天秋将全部心神沉入那最艰深、最不敢触碰的核心字诀之中。

成败在此一举。

灵能轰然归位!悬浮的覆箓化作流光没入体内,守誓剑如流星般坠下,铿然钉入楼板,剑柄兀自颤抖不休。

尘埃落定,万籁俱寂。

楚天秋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浩瀚如海的本体零炁奔流不息,比以往更加精纯、更加强大。

知道此时,楚天秋才终于在生死线上踏出了那一步。

一旦第二层戎灵体彻底稳固,他的剑技将能化出倍增的剑影,威力暴涨。

届时即便独面那可怕的咆哮枭,他也有战而胜之,并能全身而退的底气!

修炼之途从未坦荡。

没有传说中餐霞饮露的逍遥,没有闭眼悟道、睁眼破境的轻松,有的只是枯燥至死的积累和稍有不慎便形神俱灭的艰险。

而这一切,在今夜达到了顶峰。

在他精准的引导下,本体零炁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洗练着四肢百骸,更深层次地融入血脉精髓,推动着戎灵体向着圆满之境迈进。

窗外,深水城沉入战火中罕见的死寂。

而在他体内,一场远比炮火更猛烈的风暴,正化为新生。

楚倩坐在床边的旧藤椅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苍白的脸。

窗外透进的昏黄光线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将房间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缘,那上面还沾着早晨煮粥时留下的油渍。

床上的年轻人呼吸微弱,这副模样让她想起东武重伤的那段日子,同样的不安啃噬着她的内心。

楚倩每一次夜半惊醒都要伸手试探他的鼻息。

她此刻宁愿回到从前那个漏风的窝棚,至少那时她能够将两个孩子牢牢护在身后。

“妈……”

芷柔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哥哥还没醒吗?”

少女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热气腾腾的蔬菜汤散发着久违的香气。

这在从前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如今却成了日常。

楚倩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在餐桌上看到炒青菜时,东武盯着那盘菜看了好久,最后小声问:

“这真的是给我们吃的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床上这个年轻人拼来的。

从布兰奇到那些高高在上的灵能者,无一不对他们礼遇有加。

就连曾经欺负芷柔的那群混混,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倩握紧楚天秋冰凉的手,这双手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可她宁愿不要这些,只要他平安。

曹辟推门而入时,母女俩同时抬起头。这位一向沉稳的护卫长此刻眉头紧锁:

“已经二十个小时了。我去请神婆来看看。”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声轻微的呻吟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楚天秋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云升!”楚倩扑到床边,声音哽咽,“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勉强撑起身子,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让姑妈你担心了,只是修炼时出了点意外,现在没事了,对了,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

曹辟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高命和周宇已经按计划带队出城了,你若是还不醒,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天秋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每一次咀嚼都让他更清晰地回忆起昨晚的惊险。

失去控制的零炁险些要了楚天秋的小命。

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在最后一刻他及时突破到了第二层,此刻自己早已是一具尸体。

“老曹,今天的计划不变。”

楚天秋说吧,放下碗筷,语气坚定,“我休息片刻就去和他们会合,一切如常进行。”

曹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躬身退下。

门关上的瞬间,楚天秋疲惫地靠回枕头上。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凭运气修炼思决了。

那些晦涩的字诀像一个个陷阱,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明日出城,他不仅要猎杀烈火兽,更要借实战参悟竹简的真意。

若是能遇上落单的咆哮枭……自己将有机会录制有一张可以封存怪物,召唤而出为自己而战的底牌,无人知晓的杀手锏。

御兽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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