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莱特博士和富兰克林博士在临时设立的指挥点里,试图从一堆混乱的数据中拼凑出更多关于“5000号宇宙”和那场袭击的线索,但进展甚微。关于“D-9341”和逆模因部“M”的记忆持续模糊,如同握不住的流沙。
就在这时,一条来自Site-19最深、最古老区域的紧急通讯接了进来,负责监控SCP-106的研究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维莱特博士!您最好立刻来看看!106它……它很不对劲!”
SCP-106,“老朽”。一个能将生物拖入其腐朽口袋维度的恐怖存在。它的收容一直是个难题,依靠着特殊的抑制墙和定期维护才勉强维持。它的任何“不对劲”都足以让整个站点进入最高警戒。
维莱特和富兰克林对视一眼,立刻动身前往106的收容区。
那里的气氛异常凝重。厚重的抑制墙发出低沉的嗡鸣,比平时更加响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106通常散发的腐烂恶臭更浓、更……焦躁的气味。监控屏幕显示,收容舱内的106比平时更加活跃,它那类似人形的、不断滴落腐蚀性粘液的黑色轮廓,正在抑制墙内缓慢但不停地踱步,而不是像往常一样蜷缩在角落。
“从大约一小时前开始的,”负责的研究员脸色苍白地汇报,“就是B-07那边动静最大的时候。它变得非常不安,几次试图触碰抑制墙,强度远超以往。然后……然后它停了下来,开始……‘制造’东西。”
“制造东西?”富兰克林皱起眉头。
研究员指向主观察窗。在106的收容舱内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那不是它平时从口袋维度里带出的腐烂残骸。那些东西看起来是刚刚被“制作”出来的。
是用某种暗色的、仿佛被高度压缩的腐朽物质构成的……符号。
它们歪歪扭扭地印在地面上,有些被106的移动蹭得模糊,但大致能分辨出是某种极其古老、无法辨认的文字或几何图形。而在这些符号中间,有几个相对清晰的、重复出现的图案。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一个粗糙的、内部有着复杂纹路的圆圈。
另一个,则像一个同样粗糙的、被从中劈开的立方体。
非圆非方。
维莱特和富兰克林的心脏猛地一跳。
106似乎感知到了他们的到来。它停止了踱步,缓缓转向观察窗的方向。它那腐烂的面孔上,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空洞。
它抬起了那只通常用于抓取和腐蚀的、扭曲的“手”。
但这一次,它没有试图攻击抑制墙。
它开始用那滴着粘液的手指,在观察窗那特制的、抗腐蚀的玻璃表面上,缓慢地、极其费力地……刻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106从未表现出任何试图交流的意向。它的行为模式通常是潜伏、攻击、拖拽。这种近乎“书写”的行为,是前所未有的。
它在画什么?
它先用粘液画了一个歪斜的圆,然后在圆旁边,画了一个粗糙的方框。
接着,它用指尖,狠狠地在圆和方框上都画了一个巨大的、贯穿的“X”。
不是圆。不是方。
然后,它的手指移动着,在圆和方框的下方,开始刻画新的东西。那看起来像是一串数字……
5… 0… 0… 0…
5000!
富兰克林倒吸一口冷气。维莱特的手指猛地攥紧。
106知道!它知道5000号宇宙!它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
刻画还在继续。5000的数字下面,它开始画更多的东西。那像是一个……基金会标志?但标志的旁边,它又画了一个尖锐的、充满恶意的箭头,箭头直指标志本身!
它在描述敌人!那个来自5000号宇宙的基金会,是敌人!
完成这些后,106的动作停了下来。它那散发着红光的空洞“眼睛”似乎凝视着窗外的维莱特和富兰克林。
接着,最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充满智能的否定 gesture。
它在表达“不”。它在否定那个5000号宇宙的基金会。
然后,它抬起手,用一根手指,先指了指窗外的人(维莱特和富兰克林),然后又缓缓地、点了一下自己腐朽的胸口。
我们……
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量。刻画这些符号、做出这些动作,仿佛对它消耗极大。
然后,它再次抬手,指向了地面那些它画出的、被划掉的非圆非方符号,以及那个5000的数字和带有箭头的基金会标志。
它的手指,在“5000”和那个充满敌意的标志上,重重地敲击了几下。
接着,它把手掌摊开,指向窗外,然后猛地将手掌攥紧!做了一个“抓住”和“摧毁”的动作。
最后,它再次指向窗外的人,又指向自己。
我们……对抗……他们……
信息简单,粗糙,但意图明确得令人震撼。
SCP-106,这个通常被视为纯粹恶意的、难以理解的恐怖存在,正在以一种笨拙却无比清晰的方式,向他们示警,并且……表达合作的意向?
它似乎感知到了那个来自其他宇宙的同源组织(基金会)所携带的、更加冰冷和彻底的恶意,并且将其视为更大的威胁。在某种古老而诡异的逻辑驱动下,它选择了站在“本土”基金会这一边?
收容舱内外,一片死寂。只有抑制墙的嗡鸣和106身上粘液滴落的啪嗒声。
维莱特博士紧紧盯着那个腐朽的身影,试图从它那非人的、充满痛苦的表象下,捕捉到一丝真实意图。是欺骗?是某种更狡猾的捕猎策略?还是说,在它那恐怖的腐朽外壳之下,确实存在着某种能够分辨更大威胁的、古老的智慧?
富兰克林感到一阵眩晕。世界变得越发光怪陆离。致命的异常在向他们示警,而来自“自己”的镜像却是要灭绝他们。
“博士……”他看向维莱特,声音干涩。
维莱特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抬起手,隔着厚厚的观察窗,对着里面的106,非常缓慢、非常清晰地点了点头。
信息收到。
106似乎静止了。那两点红光闪烁了一下。然后,它缓缓地向后退去,重新融入收容舱深处的阴影之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地面上那些腐朽的符号开始逐渐分解融化,恢复成普通的腐蚀痕迹。
但它传递的信息,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所有目睹者的脑海中。
敌人已然明确。
而盟友……却可能是最意想不到的那一个。
Site-19的危机似乎过去了,但一场跨越现实界限的战争阴云,却更加浓重地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