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略显凌乱的发梢滴落，眼底残留着方才模仿失败后的懊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
太僵硬了，也有点刻意了。
无论怎么调整嘴角的弧度，眼神里的情绪总是无法匹配。
属于余青的那种笨拙和局促，像底色一样顽固地透出来，破坏着那强行拼凑的假象。
他烦躁地抓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将那股莫名的挫败感用力按捺下去。
走出卫生间，宿舍里的喧嚣像热浪一样扑面而来，瞬间将他裹挟。
“老余！快来！三缺一！浩轩这菜狗被打爆了！”张力扯着那似乎永远那么具有穿透力的嗓门，他正死盯着屏幕，键盘敲得山响。
“滚你妈的！谁菜狗！刚才是网络卡了！”张浩轩立刻反击，脸都快贴到屏幕上了。
李铭推了推眼镜，默默地从旁边递过来一包薯片：“补给。”
余青被这熟悉的吵闹拉回现实。
他接过薯片，拆开，咔嚓咔嚓地嚼着，咸腻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奇异地安抚了那点焦躁。
“看爹给你表演一把什么叫真正的技术！”张力大吼一声，角色猛地冲进敌方人群。
“卧槽你别送！”余青下意识地喊出声，他才刚刚加入游戏，就被张力的神奇操作将注意力彻底拉回游戏战场。
几局游戏下来，四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少年脸上的红晕诉说着一切。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猝死了。”张浩轩率先扔开鼠标，瘫在椅子上。
“菜就菜，找什么借口。”张力立马跟着吐槽一句，但也退出了游戏。
夜渐深。
宿舍灯熄了，只剩下月光偷进宿舍洒进来的微弱光芒。
其他三个床上微弱的灯光一个接一个熄灭，床铺的晃动也悄然停下，宿舍慢慢变得安静，鼾声渐渐响起，夹杂着几句模糊的梦呓。
余青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理不清，扯不断。渴望、羞愧、恐惧、好奇……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洗衣液味道的枕头里。
就这样吧。
他对自己说。
先睡觉。
话分两头。
城市的另一端，一间布置得温馨而整洁的公寓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依依！把你那瓶身体乳给我用一下！我的用完了！”林薇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大喊。
符依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闻言头也没抬，随手往旁边的梳妆台一指：“自己拿，蓝色的那瓶。”
周敏敷着面膜，像幽灵一样从旁边飘过，含糊不清地吐槽：“薇薇你又用依依的，你那瓶才买几天？”
“哎呀，我的那个味道不好闻嘛，还是依依这个好闻，淡淡的栀子花味。”林薇笑嘻嘻地跑出来，拿起身体乳，又凑到符依旁边，“依依你在干嘛？又在忙工作啊？歇会儿嘛~”
她说着，就要把湿漉漉的脑袋往符依肩膀上蹭。
符依终于从屏幕前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笑容，伸手轻轻推开她的脑袋：“别闹，等我回完这封邮件。头发也不擦干，小心感冒。”
她的语气亲昵自然，动作熟练，仿佛这样的打闹早已是日常。
林薇嘿嘿一笑，也不坚持，就挨着她坐下，开始涂抹身体乳，清甜的栀子花香渐渐弥漫开来。
周敏也敷着面膜坐过来，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找了个搞笑的综艺节目。
一时间，公寓里只剩下综艺节目的喧闹声、林薇涂抹身体的细微声响，以及符依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邮件发送成功，符依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优美的身体曲线展露无遗。
她自然地加入她们，拿起茶几上的一袋零食。
“哇，依依你终于忙完啦！”林薇立刻像没骨头一样靠过来，抱住她的手臂，“今天好累啊，不过超级开心！”
“开心什么？”符依任由她靠着，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拿起一片薯片小口吃着。
“就是那天调研啊！不过虽然已经是昨天的事啦～”林薇眼睛亮晶晶的，“依依你不知道，你那天简直魅力爆棚！感觉路过的狗都要停下来多看你两眼！”
符依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但很快被笑意掩盖：“胡说八道什么呢。”
“真的真的！”林薇莫名地来劲了，坐直身体比划着，“平时你也好看，但那天感觉特别不一样！就…特别主动，特别有感染力！那个卖菜的阿姨，还有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叔，都被你搞得服服帖帖的！还有还有，你说话的感觉好像也…”
林薇努力寻找着形容词，试图描述那天那种微妙的差异感。
符依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但那双看着林薇的眼睛里，探究的神色慢慢沉淀下来。
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而且你后来还不舒服先回去了来着，我和敏敏还担心了你好久。”林薇没注意到符依细微的变化，继续叽叽喳喳，“敏敏还说你可能感冒了，声音好像也有点…唔…”
周敏突然伸出手，把一片薯片精准地塞进了林薇嘴里，打断了她的话。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周敏敷着面膜，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打断，“那天就是依依状态好，哪来那么多话，看电视，这个嘉宾不好笑吗？”
她指了指电视屏幕，成功转移了话题。
林薇被薯片塞了满嘴，呜呜了两声，注意力果然被搞笑的综艺节目吸引了过去，很快就把刚才的话抛在了脑后，跟着电视里的笑声咯咯笑起来。
符依的目光在周敏脸上停留了一瞬，周敏却只是专注地看着电视，仿佛刚才那个打断只是无心之举。
符依笑了笑，没再追问。
她重新靠回沙发垫上，拿起饮料喝了一口，目光也投向电视屏幕，似乎完全融入了这轻松的氛围。
电视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跟着林薇一起笑，点评着节目里的环节，偶尔和周敏交换一个眼神。
但她的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那深处，是一片无人能窥见的、冷静的湖面。
林薇方才那些无意间的话语，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荡开了一圈极细微的涟漪，旋即消失不见。
“【【惊现】冷感美人！地铁偶遇神秘高颜值小姐姐，是咱们学校的吗？求认领！】 ”
她看着手机上这篇爆火的帖子，眼神晦涩不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