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百千万,总不得春。一心一意,几近春来。无心插柳,不期而至。沁园春,因东汉的沁水公主园得名。沁水公主在封地沁河(今河南济源境内)兴建一座园林,史称沁水公主园,简称沁园。外戚窦宪依仗其妹章德皇后的权势,以低价夺取沁园,公主害怕,不敢计较。后来汉章帝知道此事,要治窦宪罪,窦宪退出沁园,从此不得重用。后世泛称公主的园林为“沁园”。后人作诗以咏其事,此调因而得名“沁园春”。

靠花言巧语长得漂亮得宠的人,象闳孺、籍孺之类,无德少才,专靠容貌美丽取悦君主,看来不该受庞的却被宠,不当亲近的却受到亲信,这是不合道理的,所以太史公为他们作传记。邪恶的人违反道义而受到恩宠,与此同类,因此把他们合起来称之为佞幸。

无品德而受到恩宠,无过错却遭受灾祸,也是同一种情况。一起承受元气,有的唯独给人,有的给禽兽。一齐给人的,有人尊贵有人卑贱,有人贫穷有人富裕。富裕的有人积累了大量金银,贫穷的有人乞讨为食;尊贵的直到被封王侯,卑贱的则沦为奴仆。这并不是天施气时有偏袒,而是人和万物承受形成自己生命的气有厚有薄。

沁园春

睡起闻莺,卷帘微雨,黄昏递愁。正青翰音断,离怀几折,碧云暮合,千里双眸。思发花前,人归雁後,误记归帆天际舟。浑无据,但余香绕梦,频到西楼。

风流。翻是花仇。谩长遣眉山翠不流。想哀筝绕指,鸿移凤咽,残灯背泣,玉沁春柔。夜月精神,朝阳微艳,何处瑶台轻驻留。愁无际,被东风吹去,绿黯芳洲。

陈坦之《沁园春》一词,以“睡起闻莺”四字开篇,看似平易,却像一粒投入静水的石子,一圈圈荡开全天的心绪。词人午后小寐,被黄莺的啼声唤醒,尚未来得及收拢残梦,帘外又飘来微雨。雨丝与鸟声交织成一片轻寒,黄昏便在这寒里悄悄降临,“递愁”二字,把时间的流动写得几乎可触可感:暮色像信差一样,把愁绪一封封递到词人面前。

以下七句,用“青翰音断”“碧云暮合”两组镜头,把空间骤然拉开:前者写雁声消逝,天空只剩渺渺离怀;后者写晚云四合,大地只剩千里凝眸。花前思发、雁后归人,本是诗词熟典,词人却用“误记归帆天际舟”一句,将熟典翻出陌生感——那叶归帆原是自己错认,于是白盼望了一场,空欢喜了一回。

收束“浑无据”三字,把前面层层渲染的期待、怅惘、疑惧一并推翻,只剩一缕余香,循着梦的旧路,频频回到西楼。香本无形,而曰“绕梦”;梦本无迹,而曰“频到”,以虚写虚,却使愁情有了体温和重量,这正是词家“以物寄神”的妙手。

过片“风流”二字,一顿作势,似要振起精神,谁知紧接着却是“翻是花仇”——花原供人赏玩,而词人竟视之为仇,语极无理,情却极真:花愈烂漫,愈衬得人孤寂;春愈“风流”,愈逗引得愁潮横溢。以下“谩长遣眉山翠不流”,写女子因蹙眉太久而翠色似凝,用“不流”二字,把眉峰写成一泓止水,既形象又暗合“离怀几折”之“折”,针线极细。

再下“想哀筝绕指,鸿移凤咽”,忽然插入弹筝场景:指绕弦哀,声如雁唳凤咽,写声音而兼写心事,写弹者亦写听者,一笔两写,哀情倍增。“残灯背泣,玉沁春柔”,则转写室内:背灯而泣,泪湿春衫,灯为“残”,泪为“背”,玉为“沁”,皆用极晦极暗之字面,衬出愁人形影。两句之中,声与色、动与静、人与物交织成一片低迷的夜景。

“夜月精神,朝阳微艳”,忽然又拓开时空:夜月尚存精神,似欲留人;朝阳微露艳色,似欲召人。一留一召,把长夜将晓、欲起未起的矛盾心情写得十分微妙。而“何处瑶台轻驻留”一问,则把希望再次击碎——纵有瑶台,亦无处小驻,纵有仙缘,亦不过一霎。于是愁绪如潮,被“东风”卷地吹去,一路绿遍芳洲,却愈吹愈黯,愈黯愈深,以景结情,亦以景拓情,留下无际怅惘。

全词结构,以“睡起”为起点,以“梦醒”为终点,中间却横亘一天一夜的愁程:从微雨黄昏到残灯背泣,再到夜月朝阳,时间层层递进;从西楼到眉山,再到瑶台芳洲,空间节节转换。词人用“误记”“无据”“翻是”“谩长”“何处”等虚字,把景与情之间的缝隙一一打通,使读者在层层否定、连连诘问中,感到一种“愈挣扎愈沉溺”的无力。

其语言之精炼,往往一字藏多层:如“青翰音断”之“断”,既写雁声消失,亦写音书断绝,更暗寓希望之断;“玉沁春柔”之“沁”,既写泪湿玉肌,亦写愁入骨髓,又反衬“春柔”之无力。至其用韵,亦随情绪抑扬:前半多用“尤”韵,音拖而长,如泣如咽;后半转入“阳”韵,开口而亮,似欲振起,终以“洲”字收束,又回落到悠长的“尤”音,声情回环,与词意之起伏互为表里。

陈坦之生平,今已不可详考,据《嘉善县志》及《青芝山人集》残帙,知其字希冯,号云川,宋末元初人,与张玉田、王碧山同时。其词仅存四首,却皆“以无累之神,写幽忧之思”,故前人评曰“云川词如寒潭浸月,清辉中自有无限凄咽”。

这首《沁园春》尤能见其特色:外表看,是晚春微雨、夜月朝阳,一片清空灵秀;骨子里,却是误认归舟、背灯泣玉,满怀沉咽幽怨。清空与沉咽,本是一对矛盾,而陈坦之能以“余香绕梦”为线,将其绾合无痕:香不可捉摸,却最耐寻味;梦不可停留,却最便重温。

于是清空处愈清空,沉咽处愈沉咽,两相激荡,遂成此哀感无端、音韵悠长的千古佳制。读者循着那缕余香,亦无不“频到西楼”,与词人同作一场无边春梦,同被一阵东风,吹向绿黯芳洲。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