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着嘴,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无声的尖叫在胸腔里疯狂冲撞。瞳孔里刚泛起的、因 “脑袋终于不痛” 而燃起的桃心微光,瞬间被恐慌浇得熄灭,只剩密密麻麻的问号在眼前打转:
返祖血脉觉醒了?为什么偏偏是从研究所逃出来的第二天?她除了半年前被抓时的那次身体出现魔族特征,这半年里,她都是一副正常人类的样子,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连出门都要被当成 “异常” 抓回去的模样?
还好,脑袋不疼了,简单的一元二次方程都能心算了。
“赚了…… 赚个鬼啊!” 夏优子猛地回过神,双手攥着羊角狠狠往下按,却只传来一阵发麻的胀痛。她盯着镜中犄角,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被强化玻璃困住的半年、冰冷的实验仪器、记录员敲键盘的细碎声响,还有昨天挖掘机撞碎实验室外墙时的轰鸣 —— 就算这家研究所倒了,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其他等着抓 “魔族” 的牢笼吗?
她顺着瓷砖滑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爱德华・蒙克画里《呐喊》的人物,大概也没她此刻一半的绝望。她想要的不过是普通的生活:哪怕要在学校里对着难懂的课本头疼,哪怕要为了五十日元的面包算计三餐,哪怕住的是连老鼠都嫌弃的破屋,也好过顶着这对犄角,一辈子躲在黑暗里。
可现在,别说出门,她连晒被子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夏优子蹲坐在马桶盖上,手里握着昨晚处理鱼时用的砍骨刀,刀刃映着天花板昏黄的光,晃得她眼睛发疼。发霉发黄的地板缝里积着灰尘,像极了她此刻看不到头的日子。十分钟过去,她终于抬手,用刀背轻轻碰了碰羊角与头皮衔接的地方 ——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夏优子,你可以的。” 她咬着牙给自己打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你的心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刀还要冷?这点痛算什么?就当是砍块带筋的骨头……”
刀刃被举了起来,停在半空许久,直到手臂酸得发颤,她才深吸一口气,眼里挤出几分坚毅,猛地挥下 ——
“啊!好疼!”
清脆的痛呼划破空气。夏优子看着自己的小拇指,指腹上裂开一道小口子,鲜红的血珠正慢慢渗出来。她鼻尖一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连这点小伤都疼得钻心,要是真把角砍下来,她岂不是要活活痛死?
她赶紧把小拇指含进嘴里,温热的唾液裹着伤口,直到血止住,才找了张皱巴巴的创口贴缠上。
早餐是昨晚剩下的水煮鱼,热透后依旧飘着鲜辣的香气,可夏优子吃着却味同嚼蜡。两大碗米饭配着整盘鱼下肚,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肚子鼓得撑起了白色病服,她却只觉得半饱。“难道是长角耗了太多能量?” 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心里又添一层焦虑 —— 以后食量变大,她连躲都没地方躲。
就在她坐在玄关地板上,对着 “魔生” 陷入沉思时,脸颊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别烦我。” 她随手拍开,可那东西却不依不饶,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她的嘴角。夏优子不耐烦地抓住那团异动,低头一看,心脏又沉了半截 —— 那是一条通体黑紫色的尾巴,尾尖还带着粉紫色渐变的桃心,正在她掌心疯狂扭动,像条活过来的藤蔓。
“呵,连你也长大了。” 她无奈地叹气,任由尾巴挣脱掌心,在她身后甩来甩去。角加尾巴,她现在活脱脱就是教科书里写的 “魔族”,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
“魔生怎么就这么难……” 她刚想躺下,门铃突然响了,叮咚一声,像道惊雷劈在头顶。
“谁?” 夏优子猛地起身,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查水表。” 门外传来一道厚重的声音,像是被口罩捂住,听不出男女,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你等等!” 她慌慌张张跑回房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粽子,连尾巴都塞进被角,才趿着拖鞋,咚咚咚地跑去开门。她本想先开条缝看看,可手刚碰到门锁,门外突然传来一股巨力,猛地将门推开 ——
夏优子猝不及防,被门撞得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板上,后脑勺磕得发麻。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头顶的角,可被子已经滑落,一小截羊角露了出来。
“夏优子小姐,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抬头时,正好对上佐藤优香那双藏在眼镜后的眼睛,对方穿着白大褂,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目光落在她的角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是你!” 夏优子连爬带退,飞快地从厨房抄起那把砍骨刀,刀刃对着佐藤优香,“你又来抓我回去做实验?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走的!”
“放下刀,我们好好聊聊。” 佐藤优香举着手,慢慢走进屋,随手关上了门。她的目光扫过屋子,从发霉的墙壁到桌上空了的鱼盘,最后又落回夏优子紧握刀柄的手上,“我们昨天才见过,你就这么怕我?”
“怕你?我是恨你!” 夏优子咬着牙,眼里满是警惕,“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
她话还没说完,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与其再被抓回囚笼,不如拼一次!夏优子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高举着砍骨刀,嘴里发出 “哇呀呀” 的喊叫声,径直朝着佐藤优香冲过去 —— 她甚至已经闭上了眼,不敢看刀刃落下的场景。
可下一秒,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砰!”
夏优子没注意到玄关处那道小小的台阶,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前扑去。手里的砍骨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咔” 的一声,死死卡在了门框上。
她重重摔在地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蜷缩着身子半天没缓过劲。可预想中的惨叫声没有传来,只有一道带着劫后余生的呼气声,轻轻落在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