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暗房里，只有红色安全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显影液和定影液特有的化学气味。这环境反而让余青感到一丝安心，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他按照记忆里的步骤，小心翼翼地将胶卷导入显影罐，控制着温度和时间，动作虽然生疏，却异常专注。
水洗的过程很顺利。看着清水里缓缓浮现的影像——晚霞、红墙、肥猫，都带着胶片特有的质感，他心里那点小小的成就感慢慢膨胀起来。
直到最后一张。
那是符依的照片。
当清水漫过那张相纸的瞬间，余青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对劲。
其他照片都安安分分地漂浮着，缓慢吸收着水分，影像逐渐清晰。唯独符依的那一张，它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猛地攥住，边缘瞬间收缩卷曲，原本清晰明媚的笑颜和背景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疯狂地扭曲、坍缩！
色彩不再是色彩，光影不再是光影，它们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微型的黑洞，剧烈地旋转、融合，最后——
“嗒。”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落水声。
水槽里，那张承载着笑靥的相纸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沉在水底、约莫指甲盖大小的圆珠。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墨黑色，表面光滑得不可思议，在红色安全灯下，隐隐折射出一种内敛而神秘的光泽，质地看上去……绝非寻常之物，更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深色宝石。
发生了什么？
余青的呼吸瞬间屏住了，瞳孔微微放大。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暗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冲上耳膜，嗡嗡作响。
不是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有些发颤地伸入水中，将那颗墨色圆珠捞了起来。触感冰凉、坚硬、异常圆润，沉甸甸的，带着一种玉石般的温凉，却又比玉石更…深邃。
余青紧紧攥着珠子，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晰了一点。
相机……是那台相机的问题！
余青快速回忆有关相机的一切，很显然，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能够让拍出来的照片变成墨色珍珠的相机！
他瞥了一眼水槽里其他安然无恙的风景照。
所以，只针对人像？还是只针对活体？或者说，只针对……“符依”？
这个念头让他后背窜起一丝凉意。但强大的好奇心和对神秘力量的幻想暂时压过了不安。余青仔细端详着掌心的墨珠，试图找出些线索。
用力捏了捏，纹丝不动，硬度极高。放在红色灯光下仔细观察，内部似乎有更深的暗流在缓慢涌动，看久了竟让人觉得心神都要被吸进去。
有什么用？完全摸不着头脑。既没有说明书，也没有任何超自然现象跳出来给他提示。
想不出所以然，余青只好暂时将墨珠擦干，塞进外套的内侧口袋里，紧贴着胸口的位置。那冰凉的触感隔着布料清晰传来，像一个沉默的秘密。
他将其他正常洗好的照片仔细晾好，收拾好操作台，尽量不留下任何异常痕迹，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离开了照相馆。
走到外面，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余青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墨珠，冰冷的异物感时刻提醒着他刚才经历的诡异一幕。
得告诉符依照片没了。怎么解释？说洗坏了？操作失误？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符依那个布满白色聊天框和稀疏几条绿色聊天框的聊天界面，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斟酌着用词。打字，删除，再打字。
【余青】：学妹，抱歉哈，你那张照片，我冲洗的时候…好像操作失误，洗坏了…【哭丧脸.jpg】
他发了个哭丧的表情包试图缓和气氛。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了一下。
【符依】：啊？好可惜呀！没关系的学长！肯定是那个老相机太复杂了！下次再帮我拍就好啦！【摸摸头.jpg】
看着她秒回的消息和毫不介意的语气，余青心里那点负罪感反而加重了。
就算是知道符依这种热情的美少女对待每个人都这样，但即便如此，余青心里依然存在小小的幻想，万一他是特殊的呢。
这是不可避免的，只存在死宅心里的期望，即便余青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所以，他本能的不希望符依失望，伤心。
【余青】：是我的问题，回头请你喝奶茶赔罪。
【符依】：好呀好呀！那我可记下了！要超大杯的！【开心转圈.jpg】
结束了短暂的对话，余青松了口气，至少这边糊弄过去了。他收起手机，决定先回宿舍好好的躺一会，安抚一下自己受惊的情绪，顺便想想这墨珠到底该怎么处理。
他低着头，一边琢磨一边往宿舍走，并没太留意周围。
只是隐隐觉得，好像……看他的人有点多？
路过玻璃橱窗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高挑纤细的倒影，但没太在意。
鞋子有些不跟脚，也被余青很快丢到脑后，他还在想墨珠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直到他习惯性地走到宿舍楼下，看向摄像头，准备扫脸打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门禁上的摄像头屏幕——
屏幕里清晰地映出一张脸。
那是一张极其漂亮、却冷若冰霜的脸。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唇形姣好，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长发如墨，几缕发丝垂在颊边。
这张脸……余青太熟悉了！
虽然和平时不一样，变得更加高冷了，但很显然！这是符依的脸！！！
余青猛地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猛地晃了晃脑袋。
屏幕里，那个“符依”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震惊和茫然。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余青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感……光滑细腻，和他原本的皮肤完全不同！
屏幕里的“符依”，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嗡——”的一声，余青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惊讶，或者兴奋，或者都有。
他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身上穿的还是他那件普通的灰色连帽外套和棕色短裤，但……肩膀似乎变窄了？骨架好像小了一圈？胸口的位置……似乎有了不正常的隆起，将外套内侧口袋里的那颗墨珠顶得更加贴近皮肤，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怪不得……怪不得路上那么多人看他！
他们看的根本不是“余青”！
他们看的是顶着“符依”的脸，却穿着男生衣服、面容冰冷的——“她”！
恐慌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余青，所幸极好的承受能力没让她当场瘫软在地，保住了学妹的名声。下意识的，余青拉上兜帽，盖住这张清冷艳丽的脸蛋，快步走出了男生宿舍。
身体互换？还是单纯的变身？
余青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莫名的兴奋占满了他的大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那颗珠子！是那颗珠子！
胸前的冰冷逐渐消失，但余青依旧能感受到墨珠的存在，球形的小珠在有些紧绷的衣服下随着快步走动而在胸前上下滑动，配合着有些粗糙的布料，让某个新生的部位传来阵阵刺激，让那兜帽下的脸蛋变得红润无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