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课堂上,每一分一秒都如此漫长,这当然不是说他没有好好上课,而是说,小时候上大部分的课程都是没那么有意义的。
千篇一律的重复着无聊的日常,然后期盼着下课的欢乐,这或许是大部分人幼时的心理。
然而,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根据某个人说,如果以人的一生来计算,那么人生的中位线是18岁,明明是在什么都还不懂的年纪,却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人生,某种意义上来说人这种生物还真是可悲。
可那时,夏巢总天真的以为日子还很长,就像永远到永远那样长。
但现实往往不遂人愿。由于没有直系亲属,姜月柔被送往邻市的孤儿院。
临走前,她找到夏巢。
“我会回来的。”
她认真地说,“等我准备好,我会回来揭开所有真相。”
夏巢点头,像上次一样承诺:“到时候我帮你。”
姜月柔笑了,这是她母亲去世后她第一次笑:
“下次见面,我可能就不叫姜月柔了。他们要给我改名字,说这样对我好。”
“那你叫什么?”
“不知道。”她摇摇头,“
但不管你听到什么名字,只要我记得自己是姜月柔,就行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夏巢:“送你的。”
里面是两个粗糙的泥人,明显是手工捏的。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泥人已经干裂,但能看出捏的人很用心。
“我昨晚做的。”姜月柔说,“丑了点,但......”
“很漂亮。”夏巢打断她,小心地收好盒子,“我会保管好的。”
车来了,姜月柔上了车。她没有回头,只是透过车窗看着夏巢,直到车子拐过街角消失。
夏巢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泥人的盒子。
命运的转折出现在三个月后。
一个远房亲戚突然出现,愿意收养姜月柔。于是,她意外地留在了这座城市,只是搬到了另一个区,并转学到了新的学校。
夏巢还记得那天下午,他正无精打采地往家走,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夏巢!”
他猛地回头,看见姜月柔站在街角,穿着新学校的校服,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你没走?”他跑过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姜月柔用力点头,“我姑姑收养了我。我现在住城南,但周末可以来找你玩!”
那一刻,夏巢觉得天空都亮了起来。
从那天起,他们的调查以新的方式继续着。
每周六下午,夏巢都会坐公交车去城南找姜月柔。
他们不再去蹲点——经历过失去父母的痛苦后,姜月柔似乎意识到直接对抗的危险性。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形式:在图书馆查阅过往报纸,在老旧书店寻找与凌家相关的书籍,甚至偷偷录下大人们关于他们的谈话。
当然,这些调查大多无疾而终。
十岁孩子的能力有限,更多时候,他们调查日会变成游乐场日、电影院日或者冰淇淋日。
一个周六的下午,他们在公园的长椅上分享一个草莓冰淇淋。姜月柔突然说:
“你知道吗?我姑姑说姜家分房的大小姐和我们差不多大。”
夏巢舔着冰淇淋:“那又怎样?”
“我在想,如果我能接近她...”姜月柔的眼睛闪着光,“或许能发现什么。”
夏巢立刻摇头:“太危险了。你说过你妈妈接到那个电话后很害怕。”
姜月柔的眼神暗了下来:“但我必须做点什么。为了爸爸妈妈。”
夏巢看着她倔强的侧脸,突然说:“那至少等你长大一点。现在我们先好好活着,这是你父母最希望的,对吧?”
姜月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头:“嗯。”
她靠向夏巢,头轻轻搭在他肩上。夏巢僵住了,手里的冰淇淋慢慢融化,滴落在裤子上,但他一动不敢动。
“夏巢,”姜月柔轻声说,“谢谢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我。”
夏巢脸红了:“因为...因为你做的泥人我很喜欢。”
姜月柔笑了:“那下次我再给你做。”
那一刻,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个相依的孩子身上,温暖而宁静。他们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只知道彼此是对方最重要的存在。
然而危险总是在最不经意间逼近。
一个周末,他们在旧货市场调查时,姜月柔发现了一本旧相册,里面有多张姜家成员的照片。当她翻到某一页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人...”她指着照片中一个站在凌家族长身后的黑衣男子,“我见过他!爸爸去世前一天,他来家里找过爸爸!”
就在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了他们。相册摊主——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小孩子不要乱看东西。”男人伸手要抢相册。
夏巢反应更快,一把抓过相册,拉起姜月柔就跑。
“站住!”男人在后面追赶。
他们钻进狭窄的小巷,凭借体型优势灵活穿梭。夏巢紧紧抓着姜月柔的手,心跳如鼓。最终,他们在市场出口处混入人群,成功逃脱。
蹲在公交站台下喘气时,姜月柔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夏巢不解地问,“刚才多危险啊!”
“因为...”姜月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刚才抓紧我的手,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夏巢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握着她的手。他慌忙松开,脸又红了。
公交车来了,他们一前一后上车。夕阳透过车窗,将车厢染成金色。姜月柔悄悄伸出手,再次握住夏巢的手。
这一次,夏巢没有松开。
车窗外,一个黑影站在街角,默默注视着公交车远去。危险已经悄然逼近,但此刻,两个孩子的世界里只有彼此手心的温度。
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而对十岁的夏巢和姜月柔来说,这就足够了。
哪怕,前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漫漫长夜,那时的他以为,只要这样一直走下去,就不会有人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