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巢不禁在记忆深处回忆起来曾经的故事。

那是他十岁,在雨中看向某个浑身泥泞,却愤怒的用手锤着地板的少女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并不是他...或者说,他只是出现在故事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夏巢呆呆地看着房间的吊灯,他闭上眼,过往的一切鲜明的浮上了他的脑海。

那时的他,无论看到了什么风景,又或者听到了什么话,都不过认为那是以自己为圆心的宇宙一次次的重复而已。

对于他来说,风景那玩意儿似乎是无关紧要的,而真正令他触动的,却是某个少女,她的面容,即便是现在也依然回荡在他的脑海深处。

那天,是一个暴雨的日子。

他和妹妹,夏梦璃吵了小小的一架,归根到底,只是她们想看的电视节目在同一时间播出了的这种小事,但这种小事,却在那时的他眼里,却是那样的重要。

以至于要和关系很好的妹妹吵上一架才行。

可他终于服了软,从家里逃出去,可天忽然下起了大雨,他没带伞,但又觉得这样回去很丢人。

即便是今天的夏巢,他也不认为自己在和别人吵架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家中,这一点,可以说是男人不愿放弃的本性。

就在他不知在雨中走了多久后,久到他认为在雨中漫步真是太蠢了,他正要打道回府,却看到一位少女正用力捶打向地面。

你是谁?你为什么锤地面?

他没有这样问。

他只是默默的走到少女身边,将她被血沾满的手紧紧抓住。

他并不是善人,只是在他幼小的脑袋里,他下意识的认为少女会死。

所以他阻止了她。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少女呆呆地看着拉住他手的少年,她大吼一声:

“滚啊!!!”

夏巢放开了她的手,将她死死的抱在怀中。

“喂!喂!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莫,默哀老子!!!”

少女在他的怀中奋力挣扎着,但年幼的少女自然无法比过夏巢的体力,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地在夏巢怀中哭泣了起来。

“爸爸...爸爸去世了。”

“我知道,他一定是被仇家暗算的,可他们!可他们没人相信我的话......”

少女的哭泣愈加大声了起来。

夏巢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背。他的校服很快被她的眼泪和雨水浸透。

“我叫姜月柔。”很久之后,她轻声说,声音嘶哑。

“夏巢。”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桃子:“你为什么不走?别人都走了。”

夏巢想了想:“我家遥控器坏了,回去也没电视看。”

姜月柔愣了下,居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夏巢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张干纸巾,递给她:“擦擦吧。”

从那以后,夏巢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姜月柔几乎每天放学都来找他。

他们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她一遍遍讲她父亲的事。

“我爸是天才,”她说,眼睛望着远方,“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不可能自杀。”

夏巢从书包里掏出薯片递给她:“然后呢?”

“那天他出来,脸色很不好。”姜月柔撕开包装袋,却没吃,“他说要去找人,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她父亲的尸体在第二天清晨被发现,身中十二枪,官方结论是自杀。

“他们在撒谎。”姜月柔攥紧拳头,“我知道是谁干的。”

“谁?”

“凌家的人。”

夏巢知道凌家,城里最有名的商业家族一。他没见过凌家的人,只听说过他们很厉害。

“你要怎么办?”他问。

姜月柔的眼睛亮得吓人:“我要查清楚。我要报仇。”

十岁的夏巢并不真正理解“报仇”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姜月柔很可怜,而且她需要有人陪着。

于是他们开始“调查”。

所谓的调查,其实就是蹲在凌家武馆对面的便利店门口,假装写作业,偷偷观察进出的人。

“那个女生的头发好长。”夏巢指着一个女孩。

姜月柔瞪他一眼:“认真点!我们在执行任务!”

有时他们会跟踪凌家的人,但总是跟不了多久就被发现。有次一个高大的男生朝他们走来,吓得夏巢拉着姜月柔就跑,连书包都差点丢了。

姜月柔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笑什么?”夏巢问。

“我也不知道。”她抹着眼角,“就是觉得很好笑。”

夏天结束时,姜月柔的母亲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

“我要走了。”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告诉夏巢,“去很远的地方。”

夏巢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送你的。”

里面是个廉价的手链,亮晶晶的,在礼品店打折区买的。

姜月柔戴在手腕上,笑了:“好丑。”

但她没有摘下来。

“我会回来的。”她说,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等我变得足够强,我会回来查清真相,为爸爸报仇。”

夏巢点头:“嗯。”

“到时候你还会帮我吗?”她问。

“当然。”夏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然而,她终究是没有走。

至于为什么,因为她的母亲也在那天自杀了。

姜月柔的母亲是在一个周二下午被发现的。

那天夏巢本来约好和姜月柔去图书馆写作业——至少他是这么告诉妈妈的,实际上他们打算再去凌家附近蹲点。他在约定的路口等了半个小时,姜月柔始终没来。

这很不寻常。姜月柔从不迟到,她总是提前到,眼睛亮晶晶地等着他,像只等待出击的小猎豹。

夏巢跑到她家,发现门口停着警车和救护车。邻居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真可怜,就这么跟着去了……”

“听说留了遗书,说是舍不得丈夫一个人走。”

“那孩子怎么办啊?才十岁……”

夏巢挤过人群,看见姜月柔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没哭,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大人们进进出出。她手上还戴着夏巢送的那条廉价手链,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月柔?”夏巢小声叫她。

她转过头,眼神空洞:“我妈也不要我了。”

后来夏巢才知道,姜月柔的母亲服用了过量安眠药。她在遗书里说无法承受丧夫之痛,决定随丈夫而去。

没有人问过姜月柔要不要承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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