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听到从天边传来的声音,当再度获得感官时,觉得只不过失神了一瞬,但我明白,自己的的确确,毫无疑问,在那个要紧的时候昏迷了过去。
“是……是谁?”
那个诡异眼球最后发动的精神攻击,厉害得实在有些过了头,我感到脑子迟钝得厉害,稍稍一思考复杂的事情,精神就变得恍惚,最后什么也没能想明白,只发觉自己似乎依靠在某个温热的东西上,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随后感到,似乎有某种冰凉的液体,顺着嘴唇滴了下去。
“薄荷味的……太辣了。”含含混混地说着,用舌头顶住了嘴唇——
“别,别吐——你伤得很重,这是治伤的药……喝下去。”
“呜呃——”
我闭着眼睛,感到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颚,嘴巴因此被强迫着闭上,那辛辣的液体浸润了整个口腔,随后仿佛渗透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秒钟后,一股暖流,便从脊椎中央扩散开来——
“好像起效了……但是——还不够。”我听见那个声音喃喃地说道,“还是把剩下的全用掉吧。”
为什么——
捏住下颔的手挪开了,冰凉的瓶口再度触及到唇间,我此时虽然醒着,意识却一片混乱,只是本能地讨厌着辛辣的药味一般,便又开始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乖,张嘴,听话——不苦的,就喝一口……”
“嗯……嗯?”
我发出婴儿一样含混的嘟囔,那个声音却像是什么耐心的护士一样,只是笨拙地哄着我,不知怎么却觉得信服起来,紧绷的面部肌肉因此稍稍松软。
“对,对,就是这样……放松。”
辛辣的味道再度涌入喉咙,化作在身体里扩散的暖意,这一回,更是顺着脊椎涌上了大脑——
灵魂像是被暖洋洋的氛围给包围了,仿佛有轻柔的指尖从伤口处滑过,身体上那原本已经快要麻木了的痛楚,转而被一种燥热的瘙痒所取代——
“呃——啊……”
身体好像,变得奇怪了起来,伤口被疗愈的舒适,和那难以言喻的燥热与瘙痒,随即齐齐充斥在躯体的每个角落——
沉溺在这奇怪的感受之中,混杂着痛苦与释然,却不知道,那已被生命精华灵药再度注入了活力的躯体,已于无意识中蒙上了一层红润的血色,细密的汗珠从皮肤下渗出。
“呃——”身体忍不住扭动了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什么缓解似的,不由自主地,贴住了那个身边温热柔软的东西,随后像是在树干上蹭痒的小动物一般,靠着磨蹭了起来。
“别,别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我忘乎所以,自然无法留意到,少年发出了结结巴巴的声音。
……
“啊……阿嚏!”
剧烈的喷嚏声打破了寂静,随着一股冲向天灵盖上的震颤,我猛地惊醒了过来,而后看见了那笼罩在头顶的石质神殿穹顶。
内层遗迹——这个字眼立即在脑海中闪过,我瞬间意识到,这里正是那个令罗默恩各大势力都躁动起来的,传说中的罗恩古国内层遗迹。
浑身上下都是冷汗,衣裙冰冰凉凉地黏在身上,我下意识地爬起身来,却意外地发现,身上原本那无处不在的痛楚,不知怎得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沉默了片刻,却听见一旁传来一个声音:
“啊……你醒来了?”
是诺兰,只见他背着身子面朝墙壁,只是犹如修士打坐祈祷一般,盘坐在一边。
“……”
我沉默片刻,随后开口道:
“这是怎么回事?”
“啊……那是……你不记得了吗?”
听着他的话,我抬起眼,发觉少年的神情与素时迥异,透出一股不自然的神彩来。
“记得什么?比起这……你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你——是你……”诺兰张了张嘴,像有许多话想说,但却又像是有棉花塞在喉咙眼,一时什么也讲不清楚。
“我怎么你了?”我狐疑道,只记得自己身受重伤,随后在那个诡异眼球的精神攻击下,一时昏迷过去的情形……这么看的话,果然是诺兰救了我吧?
“算了……没什么。”只听诺兰垂头丧气地叹道。
二人沉默了下来,不知为何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我不知道诺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既然身为主角的话……那么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吧?
“你……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仿佛是耐不住这空洞的寂静一般,终于,我率先引起了话题。
没错——明明是能将克莉缇娅致死的重伤,此时却莫名其妙的就痊愈了?生命体征平稳得不能再平稳,甚至原本奔波所致的许多劳累也一扫而空——
那么,只要稍稍假以些许时间的话,克莉缇娅就一定能醒过来吧?仔细地感受着内心,试图确认女孩的安好存在——我只能姑且抱持着这样的期望。
“啊……对不起,因为,我也拿不准,当时你的情况很糟糕……我偶然得到了一瓶应该是疗伤的药,就……”一边说着,诺兰拿出了手中的水晶瓶。
“疗伤的药剂?”听了少年的话,我心中隐约形成了一个猜测来,“莫非……”
“就是……总之发生了很多事……”诺兰向着一旁指了指,我随即看见了一具穿着锈蚀甲胄,皮肤干枯不成人形的尸体,倒毙在神殿门口的不远处。
“你干的?”
“呃……倒不能完全算是我干的……”诺兰张了张口,“但是……我的确杀人了……”
一边说着,他低着头沉默了下来,仿佛此时才后知后觉一般,沉浸在了杀人的余韵里。
“第一次吗?”我看着诺兰,默然了片刻,随后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
“嗯……”
“是他先要杀你吗?”我想了想,问道。
“应该……是这样的吧?”诺兰盯着地面,迟疑着说道。
“那你就没必要多想——”我斩铁截钉地说道,“有这份哀生悼死的心思,不如等到你哪一天,真的遇见了无辜的枉死者时再用,而不是浪费感情在这种糊涂账上。”
“缇娅……听起来你倒像是见惯了生死一样……”诺兰终于转过了身来,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但你以后会遇见的。”我轻声说道。
“什么?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别担心,我没事的。”诺兰摇了摇头,随后也缓缓地站起身来,站在了一旁:
“比起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说,你用了什么方法?”
“方法?”诺兰挠了挠头发,说道,“是一瓶药剂……算是战利品吧,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得来的,听那个人说,好像叫什么生命精华灵药。”
难怪……我心想着,明明这样重的致命伤,转眼间便能痊愈得如此彻底,也就只有传说中的炼金术最高杰作,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应该说是主角的好运吗?我费劲周折想要获取的东西,却被他先人一步地弄到手中。因为诺兰的手臂需要治疗,所以冒险的奖励,便自然而然地来到了少年面前——就好像什么命运的馈赠一样。
“所以说,一共有几瓶?”我扭头看向诺兰,问道。
“啊?你还需要喝吗?但我想只有一瓶……”
“一瓶?”听到诺兰的说法,我沉默了下来,“你确认过了吗?”
“呃……好像的确只有一瓶。那个药剂,当时是在这里的大殿找见的,之后也仔细搜索过了,其他的瓶子都是空的……”诺兰话说了一半,声音却越来越小,随即发现少女正以一种可怕的眼神,死死地盯向了他。
“呃……怎么了吗?就算你这样看我,我也拿不出第二瓶了,已经全部进了你的肚子……”
诺兰略有些心虚地说道,莫非女孩还在生气,因为自己给她灌了来路不明的的药剂吗?但当时情况很急,克莉缇娅的心跳越来越弱,自己没有办法,才想到了从约翰那里缴获到的疗伤药……
诺兰敢发誓,自己绝不知道治疗还会有那种副作用,然而越是这样想,方才那迷乱的声音、扭动的身体,以及少女那潮红而柔软的肢体,犹如章鱼般缠绕上来的景象,便愈发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听见诺兰低着头,像是在念叨什么,却已经无心理会他的发言——
是啊……这么说的话,本该应该用于治愈诺兰的药剂,现在反而拿来救我和克莉缇娅了吗?
我如此心想着,挪开了看着诺兰的目光,感到宛如有沉重的大石压在了心上。
事到如今,我不可能把药吐出来,也没法装模作样地质问诺兰,问他为什么不自私一点,把仅此一瓶的灵药留给了不相干的外人——因为我不想让克莉缇娅死去,我和她都因此而受益,再说这种话,又和故意卖乖有什么两样呢?
“这样啊……那算了吧。”
简直像是在逃避这个话题,我一面低声说着,随后向前迈出了两步,离开诺兰的身边,站在了神殿的门前。
抬起头来,从神殿的屋檐下看去,便眺望着这处遭人惊扰的尘封遗迹——随后映入眼帘的景象,简直要让我将方才的种种困扰,一时都在惊吓中忘了个干净一样——
眼球——它也在这里!
却见那个诡异的眼球,邪神的猎杀目标,接受献祭魔法而重获力量的怪物,此时正散发着紫光,宛如什么巡界天使一般,正洄游在这处地下遗迹的上空。
“别出去!”
正当我还在震惊的余韵之中时,诺兰随之而至,他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旋转一样地护至身前,用自己的后背,将女孩那的纤细的身体遮蔽在里——
“小心!”
“只有这个大殿里,它看不见——出去的话,会被它攻击的!”
我听见少年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