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回家路上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是来平康坊寻欢作乐的独孤雪。
幸好他急中生智,赶在女剑仙发难前开口,倒打一耙:
“独孤姐姐堂堂安西大都护领敦煌卫,如何出现在这般烟花之地呀?”
“姐姐我执剑镇压了一天魔佛,临晚了来章台喝点小酒怎么啦?”独孤雪挽起冰晶灵剑,反攻倒算,“倒是小林弟弟,居然比御剑在天的我来得还要快。”
林封恍然瞥见半空未散的剑气残影,果然,自家这位高来高去的剑仙姐姐,乃御剑飞行时候望见自己身影,落地堵人来咯。
林封只好把自己受宋坚所托照顾其妹宋川川之事和盘托出,末了拱手道:“此事还需独孤姐姐相助……”
然而独孤雪只收剑入鞘,双手一摊:
“我作为安西大都护的权力也不是无限的,例如这平康坊便归教坊司管辖,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以大欺小,叫那西门乐丞难堪,顶多找相熟的清倌人打听一下。”
桃李之年未到便淬得冰肌玉骨的宋川川,即便在雷音书院白马斋中也属天赋才情最佳的生徒之一,这样一位天之骄女,竟妄自菲薄栖身于胭脂巷一小小耳房,此事必有蹊跷。
只要弄清川川妹妹甘愿明珠暗投的内情,自己便有八成把握将她带回卫将军府修炼,完成坚哥的遗愿。
得了冰熵剑仙准信,林封长揖及地,由衷感谢道:
“那就劳烦独孤姐姐费心了。”
“你不随我同去那清秋楼勾栏听曲?”
“我未成年,喝不得酒,便不来扫姐姐大人雅兴了。”
独孤雪闻言明眸眯成两条弯弯细缝,眼中满是狐疑之色,她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悠悠开口:
“你先把那狐姬支走为奴,又不肯陪我饮酒作乐,该不会想趁府上无人,回去偷偷奖励自己吧?”
“独孤姐姐说的都是什么糊涂话!您族弟独孤仞不也在卫将军府吗?我这是今日新入学镜花书院,见白马斋中天骄太多,自惭形秽,故抓紧时间回去修炼呢。”
独孤雪听罢,倒也没有继续阻拦,总算高抬贵手,放任林封离去。
不过,女剑仙最后那番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林封确实想趁玉藻樱和独孤雪不在身边搞事情。
是搞事不是奖励,他和那狐狸精双修了整整一万年,连那【万色返空】的性灵都修成了,又怎会偷偷奖励自己这么下头呢,他要搞的是修行。
赛博修仙,启动!
林封在卫将军府卧室里打坐入定,那缕得自玉中庭上的真炁,正于体内翻腾流转。
玉中庭机制特殊,少年打败玉藻樱后,又连胜庭中卫十二场,才得以携一缕先天真炁离开。
这缕全新的玉庭真炁,相当于胎息境【庭上红尘气】十二息,每一息都可充当法力,供其使用剑招道术。
但有一息【庭上红尘气】今日从白马斋脱身时用去,另一息则用在狐姬化形事上,现下仅存十息而已。
林封再取一息【庭上红尘气】,红尘作剑,斩吾见我,将灵识神魂四我斩入那封印在剑匣之中、由外殖金丹所化的一真我界。
过去成就魔丹修士时候,穿越者破而后立,使外殖金丹自无光之海升起,与自身性命结合,成丹作田,于诸神黄昏后重建中庭九国天地。
可在与狐姬的鏖战中,他这枚外丹先被一剑斩破,随后又受封魔成圣一剑,破镜重圆,化作镇压妖丹、封印魔胎的禁地。
此时的一真我界,魔胎所化的蓝黑煞气与妖丹幻作的绯红灵气交织纠缠,互为封印、镇压,又仍暴动、肆虐,使中庭九国破灭成墟。
这是净武神女白娘娘以【封魔成圣】一剑封印【食仙主】诅咒造成的效果。
多亏此剑,林封无须再担心“身怀魔胎者,必为魔胎噬”的宿命应验,可若无法使魔胎与妖丹的暴乱消停,其修为亦无法继续精进。
于是少年以玉庭真炁斩吾见我,将“我”降临这一片废墟之中,对一真我界而言,其位格便等同那说要有光、便有了光的存在。
然林封之“我”虽有位格,但境界、修为却太低。
而噬煞魔胎吞吐五阶元婴煞气,六尾狐丹犹存金丹圆满气象,两股高修伟力岂肯对空有位格之“我”俯首称臣?
若是普通的魔丹修士,对此只能束手无策,但林封不同,他在《赛博诸仙》游戏里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他还能迂回作战。
道德经曰:“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
故林封欲擒故纵,以【我】之至高位格,为相互镇压、封印的两股力量赋格。
魔丹修士眸中星河倒转,再取一息【庭上红尘气】,运转《炼极魔丹大法》,以言灵敕令此一真我界: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缥缈道音响彻鸿蒙刹那,魔胎玄煞与妖丹赤芒突然凝滞,这互相镇压、封印的两股力量,此刻竟在道德真言中水-乳-交-融,浑然为一,彻成原初混沌,为天地母。
赋格对魔胎、妖丹而言皆有益无损,所以二者主动收下林封分享的位格,合二为一,以妖丹之阴与魔胎之暗登临天地,证位永夜之母。
魔胎、妖丹共证永夜之母后,仍旧互相镇压封印,但激烈对抗有所缓和,一真我界受到的破坏亦随之减少,法力在此界内总算恢复流转。
林封从那仅余八息的庭上红尘气里再取一息,如清风拂过一真我界,终于从废墟中找到鬼修周诩的尸蛭仙基。
少了魔胎肆虐、妖丹暴动,魔丹修士心念一转,便成功将尸蛭仙基召回,把那返璞归真的青玉案摄入手中。
至此,庭上红尘气虽仅余七息,但多了青玉案里的阴寒灵气作为法力来源。
而更加令人惊喜的是,青玉案里那缕清倌人李师师的残魂居然尚在!
如此一来,自己便有十足把握,将《截天七剑》第二式【封魔成圣】修至小成了。
玉中庭上,身受白娘娘【封魔成圣】一剑后,林封对《截天七剑》第二式遂有惊鸿一瞥。
后持玉中人身成之剑登庭比武,因白娘娘亦持此剑【封魔成圣】的机缘,使林封又从这柄冰雕玉砌的绝美仙剑上,窥得《截天七剑》第二式的些许神妙。
今日更是幸得天眷,保佑青玉案里李师师的残魂不死。
六尾狐受白娘娘一剑、自愿献出妖丹【封魔成圣】的时候,这缕残魂正与仙基青玉案一起,位于破碎赛博外丹中,近距离见证了《截天七剑》第二式修复外殖金丹、封印【噬煞魔胎】、压制【食仙主】诅咒的全过程。
林封运转魔功,读取残魂记忆,感受当日【封魔成圣】一剑之威,与自身对《截天七剑》第二式的理解相互映证。
于是少年逐渐理解了一切。
在《赛博诸仙》游戏中,《截天七剑》第一式【斩吾见我】有两用,对己用可明悟道心,对敌用可唤回初心;同理第二式【封魔成圣】亦有两用——
对自己使用则以身入局,使一真我界化作封锁强敌的天牢圣狱。
对敌人使用则止戈护封,对方纵有千层杀心、万般武艺,亦只能放下屠刀、立地成圣,如果敌人是罪业深重堕恶入魔的修士,譬如破戒的佛修、食灵的魔修,更是能一剑荡魔涤恶,将其封印。
接下来是我的回合,抽卡,光之护封剑!
从青玉案中汲取阴寒灵气,少年并指为剑,借剑匣之威,倚截天之能,封魔成圣,画地为囚!
指剑护封下,白娘娘遗留封印性质发生改变,如一层天光镀在赛博外丹金属上,沟通内外,成为连接一真我界与赛博诸仙世界的门扉,犹如一道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
门扉,亦是封印的一种!
然而门扉作为封印终究不够牢固,共证永夜之母的妖丹与魔胎,察觉到封印减弱,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林封见状,立即耗尽剩余所有庭上红尘气,再行斩吾见我之举。
而他这一次要斩的,则为此一真我界之夜母——
“此剑当为刺穿永夜子宫的第一道光!”
玉庭真炁勾连天光雪色,指剑竖劈迸发万丈明光。
光芒之中,画地为囚作【封魔成圣】的阴寒灵气,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凝为少阴,引动噬煞魔胎成太阴。
勾连玉宇行【斩吾见我】的庭上红尘气,则以接、化、发的太极技巧,焚作少阳,引动绯红妖丹成太阳。
混沌永夜之母受光而孕,阴阳双子应运而生。
庭上红尘气借势分出七七四十九之数,阴寒灵气恰合大衍遁去其一的天道至理。
林封的神魂此时已大大消耗,但他咬紧牙关,挤出最后的灵识,再一次从青玉案中榨出灵气,强行为那阴阳二气赋格命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此言自远而逝,逝而后反,使一真我界平静,使剑匣震颤止息,更使林封以指为剑的手背上,忽有阴阳鱼形状的道纹明灭呈现。
道爷,我成啦!
夫紫府者,炼仙基为钥,启众妙之门,以开府证道。
那么于我而言,既可以斩吾见我为钥,封魔成圣成门;也可以永夜之母为钥,一真我界为门。
还可以绯红妖丹为钥,外殖金丹为门;更可以噬煞魔胎为钥,炼极魔丹为门!
将军府内,林封重新张开双眼,看向手背上的阴阳道纹,感受着体内被进一步掌握的噬煞魔胎和绯红妖丹,微微一笑。
受《炼极魔丹大法》启发,他假借真我之位格,模拟紫府修士炼仙基为钥,启众妙之门以开府证道的原理,以阴寒灵气为少阴,凝噬煞魔胎结太阴,以庭上红尘气为少阳,燃绯红妖丹为太阳,于一真我界中调和阴阳,行创世启门之神迹!
如今,魔胎和妖丹不会再肆意毁坏一真我界,使他无法修行。
而是以阴阳循环之理,各自衍生出阴寒灵气和庭上红尘气,作“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之数。
林封投入一缕不可再生的玉庭真炁,反馈七七四十九息庭上红尘气,把尸蛭仙基青玉案消耗大半,收获遁一之数的阴寒灵气。
并且这些胎息、灵气还都是可再生资源。
皆因林封已把一真我界化为紫府丹炉,使太阴太阳效异府同炉之劳,转化催生成少阴少阳二气!
即使真炁耗尽、灵气枯竭,阴阳交替、日夜轮转后,便会于一真我界内受魔胎和妖丹感召,应运重生。
这就是直指炼极九阶的通天大道,这就是《赛博诸仙》游戏的版本答案,这就是魔丹修士一途的魅力所在!
是夜林封再入紫府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