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夏跟在后面，有些惊讶。
她暗自思忖着：
「居然还有人愿意给这孩子提供工作机会？」
「虽然可能很微薄，但至少给了她一条活路...这位肯德里克大叔，倒是个善人。」
「这个集市，又有教堂又有带善人，确实还蛮不错的...」
回想起之前遇到的实诚矮人老板和热心路人的提醒，这里确实称得上民风淳朴。
秦云突然转过身来，戳了戳一路上都好像不太高兴的莉娅，笑嘻嘻地问道：
“喂，莉娅，你不是说这里水深火热，到处都是利欲熏心、坏得流脓的家伙吗？”
“我看也没那么糟嘛。至少还有肯照顾流浪小孩儿的好心大叔？”
莉娅正皱着眉头躲避街上飘来的异味，闻言立刻凶巴巴地反驳：
“哼！你懂什么！那是你们运气好，还没碰到！这里多得是超级邪恶又吝啬、利欲熏心到简直都不是人的坏摊贩！尤其是一些老太婆！比...比最贪婪的哥布林还要可恶一百倍！”
她嫌恶地扇了扇手，就好像这里的空气都满是铜臭一样。
三人跟着哈尔穿过集市边缘的泥泞小路，来到一片由破旧棚屋组成的贫民区。
这里的建筑歪歪扭扭，废弃的木板和锈蚀的铁皮勉强拼凑成遮风挡雨的墙壁，浑浊的空气里飘散着金属和霉味
哈尔带着三人来到一间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棚屋前停下，木板门上挂着一个简单的锁头。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示意大家进去，随后拉下门口垂落的细绳。
不大的电灯泡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但室内依旧显得十分昏暗。
“哇哦...”姜小夏的眼睛刚适应昏暗，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间挂壁房大小的小单间里，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是各种各样的机械零件。
大大小小的齿轮散落在地上，有的甚至有了破损都舍不得扔掉。
锈迹斑斑的金属管、断裂的轴承、扭曲的弹簧，金属制品多到快堆不下，几乎让人无处下脚。
墙上还有用钉子钉起来的线缆和一些简陋的工具，但是都钉得很矮，应该是哈尔自己动手弄的。
和这些机械废土一般画风形成了强烈反差的，是棚屋的角落里那个精心布置的鸟窝。
干燥的粗树枝打底，再用细小的树枝填补空缺，最后在上面铺上暖烘烘干草和柔软舒适的被褥。
虽然被褥上面打了些补丁，洗得发白，但依然能看出一种努力维持的温馨感。
而在这巢穴的旁边，一张不大的小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机械人偶，旁边散落着几本翻得卷边的旧书。
与莉娅先前击碎的那个相比，眼前这个人偶显得更加潦草简陋。
之前那个姑且还能看出来只是有了破损，而桌上的这个人偶与其说是一个完整的人偶，不如说是用各种不同颜色、材质、新旧程度不同的零件不断缝缝补补，勉强维持着机械人偶模样的东西。
两只脚都不是同一个颜色，金属外壳也碎掉了好多部分，有得是还能反光的黄铜，而有的则是锈迹斑斑的铁皮，整个人偶看起来都像是某个孩子的拙劣手工作品。
它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门前的方向。
姜小夏靠近了点儿，虽然超级好奇，但是知道不能随便碰人家家里东西的道理，她没有伸手去拿来把玩，只是仔细看着。
旁边那几本书上，书封都是她完全认不得的字，散落的一些图纸上，还画着些像是机械机构草图的东西。
但那潦草的笔触和稚嫩的线条，看起来根本就是没有专门学习过机械制图规范的小孩子画的。
“这...这些都是你弄的？”秦云环顾四周，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很难想象，看起来只有6岁人类孩子模样的哈尔，是如何在这个混乱的地方生存下来，并捣鼓出这些东西的。
“嗯...”哈尔对秦云的提问还算配合，只是仍然低着脑袋，
“艾力克...以前还能动的时候，会帮我捡东西...”
“艾力克？”姜小夏歪了下脑袋，露出友善的微笑。
哈尔指了指桌上的人偶：“就是它...从我记事起就陪着我了...”
莉娅对独自一人流浪的生活还是蛮有感触的，刚飞到老钟这边的时候她也过得不算太好。
这里堆砌的垃圾在她看来更是毫无价值，但能利用这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拼凑成一个玩具，也并非易事。
更不用说这孩子还坚持读书学习。
这个小家伙或许有着某种程度的天分。
高贵的贵族自然是明白世界上的可怜人是根本救不过来的简单道理。
但是看到眼前这挣扎生存的小家伙和那种想要知识改变命运的努力，心里还是泛起了怜悯。
当然，偷东西还试图坑害姜小夏的行为依然不可饶恕。
她质问的语气变得稍微温和一些了：
“小鬼，那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偷东西？你不是说可以大叔那里拿到钱吗？又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攒钱去买？而是要去偷？”
尽管稍微温和了一点，但是哈尔还是被莉娅锐利的目光吓到一哆嗦，小脸一白。
“莉娅学姐...”姜小夏牵住了莉娅的手。
学姐说的话是对的，但是打都打过了，讲道理的时候也可以不那么凶。
真像是揍完小孩儿又拉不下脸来的老爹。
姜小夏稍微弯下腰，语气温和但认真：
“哈尔，偷东西真的很不好。那个老板丢掉了宝贵的石头，你看他多难过多着急啊...”
“就像...就像如果有人把你喜欢的艾力克拿走的话，你也会很伤心的对不对？”
听到人偶的名字，哈尔猛地扑过去，将那个摇摇欲坠的玩偶紧紧搂在怀里，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可是...可是艾力克坏掉了啊！它再也不会动了！呜...呜呜...没有家的时候只有它一直陪着我...”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
“书上说...它的符文核心需要魔力源...但火种石太贵了...我攒的钱都用来买之前那个人偶，想换些零件上去...结果...结果被打碎了...”
说着，她还委屈巴巴地看了眼莉娅，哭得更凶了。
莉娅也感觉有些尴尬，正要开口，却被姜小夏捏了捏手制止。
明明学姐只是嘴硬，人还很软软甜甜的，所以老让学姐做这个凶小孩儿的恶人她心里也不太舒服。
“但你指挥人偶攻击了我啊，”她引导着哈尔的思路：
“莉娅学姐是为了保护我才打碎它的。如果不是你非要出气揍我，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说到这里，姜小夏也有些愧疚。
当初被这小鬼骂得头疼，又因为是在抓调皮捣蛋的小偷，占理，所以一时冲动就打了她的屁股...
嘛...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或许可以跟莉娅学姐商量借些金币，给她加个餐作为补偿。
哈尔抱着人偶，肩膀一抽一抽的，想了半天，好像姜小夏的话确实没法反驳。
思来想去，她索性抹了把眼泪，不说话了。
“贵？有多贵？”秦云突然问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姑且也算是清楚了，她不禁对这场风波的核心产生了兴趣，想了解下大概是个什么价格。
看着哈尔怀里那个破破烂烂的人偶，她心里也有些不忍。
如果不算太贵的话，可以限时地使用一下她的小黑卡。
哈尔抽泣着，伸出手来比划比划：
“需要...需要拳头这么大的火种石...10w金币。作为替代品的那些材料...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攒下的钱...呜呜...根本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