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艾莲娜，安妮的内心总是柔软无比。露西说的那些话听进耳朵里，让她不禁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事实上相反。是她们一直都有自毁倾向，是你给了她们对抗虚无的力量。艾莲娜绝不是你任何时候认知中的人，不是因为她是1+1=1的混合。而是她某种程度上，是不合格的男人也是不合格的女人，却是最完美的‘人’，接近于‘神明’的人。而自毁倾向和虚无，是一切的代价。不知道你是否明白，你是她的弱点，亦是她人格变得完整的最后一块拼图。你应该意识到，这是穹弈将你的命换回来的关键原因。”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更不明白一个完美的人却没有完整的人格这回事。这听起来太过荒谬。”

“这是我们与你们人类之间最大的区别，我们的视角你们是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人类完整的人格建立在你们经历的创伤与自我修复机制之下，而这一切是基于人类社会各种非自然关系产生的低效冲突。因此一个完整人格的人需要认可乃至服从这类大量的低效冲突从而获得自我修复的能力，这也就注定了你们的不完美。而完美的人，它可能会服从，但它永远怀着不理解和怀疑，一切的行动变成了一种对人类社会所要求的‘人类’的模仿。它是一块玻璃，脆弱易碎，但也带着割开血肉的威胁。”

“我依旧不能理解，但我愿意相信你说的东西。”

“你应该相信我。这是在污浊中为艾莲娜寻找幸福，为这个世界寻求一线生机的重要一步。一切都快结束了.......一切的结束.......”

至此之后，露西便没再提这件事，一心辅助安妮进行驱动策略的调试。过了两个小时，希尔诊所的一个见习医生跑进诊疗室：

“老板。SDC有人找艾莲娜小姐。”

此时不知露西是害怕别人知道她的存在还是有其他顾虑，一到这时候反而一言不发。安妮见得不到回应，只能挺身而出。

走出诊所大门，才看到哪里是什么SDC的人，只有克里斯·里德一人穿着深色的日常便服拿着一个金属盒子在门边上老实地等候。不知从何时开始，大概是黑色周末开始，里德就变了许多。过去他总是一副花花公子的轻浮模样，老是用各种方法去纠缠安妮，甚至讨来艾莲娜的一顿毒打。但时至今日，里德眼神里没了轻浮的光，不，应该是彻底没了光。如今他的眼神里只剩下了虚无和恐惧，仿佛直视着这世间不可直视之物。就连气质也变得深沉而谨慎，难以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里德！你怎么来了！找艾莲娜什么事？”

安妮有些顾虑，更何况还是找艾莲娜。她本身对克里斯就没什么好感，不只是因为他喜欢用下半身思考的轻浮，还有趋炎附势的摇摆。

“安妮小姐。我有东西要交给艾莲娜小姐，还有事情要和她说。”

克里斯的眼神暗淡，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沉稳。

“什么东西？你怎么可能有东西给她？！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安妮没好气的问。

克里斯面无表情，见安妮这样问索性打开盒子展示给安妮看。安妮撇眼看去，盒子里躺着艾莲娜随身携带地折扇，不同的是这把折扇上被漆黑的血液污染。克里斯解释道：

“我们在紫罗兰袭击案的案发现场回收了这个东西，这是艾莲娜小姐的。我们调查完毕需要把这这东西交还给她。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向她报告。美亚小姐告诉我们她在这。”

安妮伸手拿起那装着折扇的塑料证物袋，有些疑惑地瞥一眼克里斯，他依旧面色凝重。

“艾莲娜现在在休息。东西我帮她拿了，要和她说什么？需要我转达么？还是不方便？”

克里斯思考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活页笔记本扯下一张，用放在裤袋里的铅笔写下一个“1686”的数字，就交给安妮：

“那就顺便把这张纸条一并交给艾莲娜小姐吧。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打扰了，我先告退了。”

克里斯处理完工作什么也没多说，什么也没多做，转身就想离开。可没走一步，克里斯的变化让安妮都不禁好奇，便打趣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克里斯。你比过去沉稳了许多。”

“安妮，你直面过世界真实的面貌么？”

“啊？你突然又再说什么胡话？”

即便安妮不理解，说出这种挖苦的话，在克里斯眼里都无关紧要，自顾自地说着心里的话：

“当你直面它时，才会明白最深层的恐惧。会看到荒诞和虚无，会逐步失去理智，要么疯狂要么沉沦。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克里斯回过头看向安妮，这时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生机，只是那不断颤抖的瞳孔宣布着它的主人只剩下绝望与恐惧：

“我们皆被凝视着，无时无刻不被凝视着......”

克里斯的话耐人寻味，安妮怎么也琢磨不过味来，以至于在为艾莲娜做驱动调教时也听不下去思考那句话的意味。她总感觉今天听来的无论是露西还是克里斯的话，并非互相孤立，说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件事.

“露西。你的意思是艾莲娜未来一定会面对什么吧。”

这件事越来越想不通，索性现在还能和露西单独对话，安妮索性将自己的疑惑直接问她。

“我们都将面对，谁都不能独善其身。艾莲娜将是一切的钥匙。”

听到这，安妮反而释怀了，她说：

“果然是这样......在遇见艾莲娜前，我就有被预示......抱歉，露西。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又花了几个小时，调试终于来到尾声。完整最后的运行检查后，安妮打上更新日志，便执行艾莲娜的待机重启。可这重启完成，艾莲娜意识逐渐恢复之时，她的各项数据出现异常波动。安妮立马反应出了其中的问题：

“应激反应！露西，是新的驱动出问题了么！”

“没事，安妮小姐。你知道的，现在是数据快速重检阶段，艾莲娜只是‘做噩梦’了。”

“啊——！”

露西话音未落，艾莲娜惶恐地从诊疗椅上惊坐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