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照赤乌兔的指引，尝试着去“看”那些超越物质的存在。

『ㄎㄢˋ ㄐㄧㄢˋ』分身的红瞳之中，那黑色的交叉图案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旋转。

伴随着一句简短的假言，何灯红的感知再次被强行拔高，分身的视野骤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昏暗的巷道依旧昏暗，血迹和无头尸体依旧触目惊心。

然而，在皛鼃融化消失的那片地面上方，悬浮着一团微弱、摇曳的光晕。

那光晕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形状隐约还能看出一点青蛙的轮廓，但极其扭曲和痛苦，内部不断有细小的、泡沫般的碎屑在生成又破灭。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传递出一种纯粹的、濒死的恐惧和茫然。

“那就是皛鼃的魂魄？”何灯红和分身同时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种“看见”非实在之物的体验，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认知遭到了某种颠覆。

“吱咕咕，没错，就是它。刚死没多久，魂魄还没开始消散，也没变质成鬼魂，正是‘回收’的好时候。”

赤乌兔在他头顶上挪动了一下，“用你的魔杖，或者直接用分身的手去触碰它，骸蕊会自动吸收的。记得念回收用的‘假言’。”

何灯红犹豫了一下，让分身用那只残缺的右手去触碰这诡异的魂魄光团，感觉格外别扭。

他最终还是选择抬起分身的左手，将那把名为“独裁”的漆黑手杖，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团战栗的魂魄光晕。

分身的指尖通过手杖间接感受到一种冰凉的、如同触摸静电球般的轻微麻刺感。

她集中精神，回忆着意识中浮现的对应信息，用分身的嗓子挤出又一段扭曲的音节：『ㄕㄨㄛ ㄧˊ ㄨㄟˊ ㄐㄧˊ』

手杖尖端触碰到光晕的瞬间，那团皛鼃魂魄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发出一声极其短暂的尖啸，随即化作一道细微的流光，被吸入“独裁”之中。

手杖表面的红色小篆纹路似乎微微亮了一下，旋即恢复原状。

与此同时，何灯红感觉到体内那颗冰冷的骸蕊轻轻震动了一下，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饱足感”，仿佛吃了一颗微不足道的芝麻。

分身断腕处的剧痛，似乎也随之减轻了那么一丝丝，伤口边缘的肉芽蠕动速度加快了一点。

“就……这么点？”何灯红有些失望。

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战斗，差点死掉，收获却如此微薄。

“吱咕咕咕！”赤乌兔发出嘲弄的笑声。

“早就跟你说过了，这种危害程度最低级的异常，魂魄里蕴含的‘要素’少得可怜，能给你止止痛、加速一点点恢复就不错啦！”

“想要靠这个变强，你得去狩猎更厉害的大家伙才行！话说你也得给自己的分身起个绰号了，再告诉一下我你的电话号码，好让我上报‘公济世’。”

“公济世？这个公济世又是什么鬼？听起来像个机构名字……”何灯红问道。

“正如字面意思，公济世嘛……是我们文明创建的横跨两个宇宙的封禁诡异的机构，在我们那主要处理渗透到意识世界的物质体。”

“但同时我们的文明还会用公款给像你们这样的文明开设公济世分部，分部的具体运作就交由你们这些原住民来处理，之后我会去找这个城市的市长谈谈的。”

“这两个宇宙的异常总是因为连我们都无法理解的空间扭曲而来到彼此的社会，而且看趋势好像是文明发展程度越高出现越频繁，对宇宙的重合也影响越大。”

“听起来像个甩不掉的麻烦。”何灯红和分身同时咕哝，语气里充满了不情愿。

他本体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我的号码是180XXXXXXX，至于这分身的绰号……”

他看着眼前这位军装少女，红色的瞳孔，厌世却精致的面庞，还有那仍在缓慢愈合的狰狞伤口，一种奇特的占有感和疏离感同时涌现。

“就叫‘荷玖禄’吧。”何灯红做出了决定，简单直接，就像他被迫接受的现状。

名为“荷玖禄”的少女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算是回应。

“吱咕，何灯红，电话号码已记录。娥姝代号：‘荷玖禄’。信息将上报至公济世本地数据库备案。”

赤乌兔的纽扣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像是在进行某种操作，“好了，初步登记完成。”

“接下来我会去找这里的市长谈谈，为你争取一个合法身份和一些必要的启动资源。”

“虽然钱不一定有，但至少给你弄个能自由行动的身份证明，免得你这副骇人模样被你们的治安人员找麻烦。”它用爪子拍了拍何灯红的脑袋。

“吱咕咕，我也该去忙我的了，有事我会通过电话直接联系你……”

赤乌兔从他头顶跳下来，落在地上歪着脑袋，“希望你们的文明没有我就任过的上一个那么短命。”

“怎么？你去过的上一个文明没有被公济世和娥姝保护住？”

面对何灯红的询问，赤乌兔只是闪烁其词的回答：“那个文明嘛……被你们这个宇宙的‘常理’的‘棋子’给彻底毁灭了，详细的以后用得着我再告诉你。”

说完，这只红黑相间的兔子不等何灯红回应，周身泛起微光，身影迅速变淡，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逐渐飘散的话：

“努力活下去吧，新任的英雄……”

冷风吹过巷口，卷起几片落叶，掠过地面那滩已经开始发暗的血迹和那具冰冷的无头尸体。

何灯红站在原地，晚风灌进他的衣领，让他打了个寒颤。

头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只兔子皮毛的触感，嘴里仿佛还有那种被强行侵入的异样感。

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快步和自己的分身一起离开这条阴暗的小巷，绕开那悲惨的现场，朝着自己租住的公寓楼走去。

一路上，他低着头，尽量避免与任何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