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曾有只蚂蚁,见蝴蝶陷在蛛网。

它咬断丝线救下蝴蝶,却被黏稠的蛛丝黏住,它不断挣扎,却还是被裹成了白团。

“多管闲事!”蜘蛛嗤笑道。

挣扎间,蚂蚁滚落仙人掌丛。

尖刺戳破蛛网时,它才明白——

救助者终需被救,而荒诞,是命运特供的幽默。

——【救助的蚂蚁】

————————

滴答……滴答……滴答……

冰冷,死寂。

只有这微弱到几乎融入虚无的水滴声,固执地敲打着林真混沌的意识边缘。

像隔着厚重的棉絮,又像沉在幽深的海底……

其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一片漆黑。

我是谁?

我在哪?

死了吗?

一连串问题像一条缺氧的鱼,在他麻木的思维泥沼里徒劳地翻腾……

然后,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窒息感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水,不是沙土,是某种富有弹性的、坚韧无比的东西,正死死地勒缠在他的胸腹之间!每一次试图吸气,那束缚就收紧一分,将肺部残存的空气狠狠挤压出去,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火烧火燎的干渴和缺氧的眩晕感交织成一片痛苦的混沌。

“嗬……嗬……”

他本能地挣扎,喉咙里只能挤出破风箱般的嘶鸣。

砰!砰!砰!

他用尽残存的力气,手脚胡乱地蹬踹、抓挠。

触手所及,一片冰冷滑腻,像是上好的玉石,却又坚硬无比。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响。

眼睛、眼睛睁不开!

眼皮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了一般,紧紧的闭在一起。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残存的理智。

勒死?活埋?棺材?!

最后一个词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记忆的迷雾。

钱包……老妇人……刺耳的刹车……冰冷的撞击……漂浮的灵魂……还有那张该死的、被他P上了滑稽问号气泡框的——《玄天圣女祈祷图》!

“卧……槽……!”

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极致荒谬的洪流冲破了喉咙的封锁,沙哑变调、却无比清晰的男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炸开。

“这……反人类设计……是束腰……还是……凶器啊?!”

声音出口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嘶啦——!

一声布料被强行撕裂的脆响!胸腹间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骤然一松!

大量冰冷而新鲜的空气,带着浓烈到刺鼻的檀香和某种陈腐的花香,疯狂地涌入他火辣辣的肺部。

“咳!咳咳咳!”

他蜷缩起来,剧烈地咳嗽,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贪婪。

眼睛!眼睛能睁开了!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朦胧的、微微扭曲的“顶盖”。

质地像是……水晶?

透过这层模糊的屏障,他看到了一片摇曳的、昏黄的光源,像是许多盏油灯或蜡烛在同时燃烧。

光晕之外,是更浓重的、天鹅绒般的黑暗。

他转动刺痛的眼球,视线向下移动。

自己正躺在一个狭窄的“盒子”里,身下是冰凉滑腻的丝绸,绣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金银线花纹。

刚才勒得他几乎断气的,是一条断裂的、织有细密金线的华丽束带,此刻像条死去的金蛇,松垮地搭在他赤裸的、平坦却异常白皙的胸口上。

赤裸?胸口?平坦?!

林真猛地低头。

视野被一片刺目的雪白占据。细腻的肌肤,柔和的曲线……这绝不是他看了二十多年的、属于社畜林真的、带点小肚腩的胸膛!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比刚才的窒息感更让他毛骨悚然。

“呃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水晶屏障之外,那片摇曳的昏黄光影中,响起了压抑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

像是一群受惊的鹌鹑,外面的声音显得格外嘈杂。

林真努力聚焦视线,透过扭曲的水晶棺盖,看向光源的方向。

影影绰绰,外面似乎跪坐着好几排人。

穿着统一的、宽大的素白麻衣,头上戴着高高的、同样惨白的尖顶帽子。

他们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但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人都在筛糠般地抖动着身体。

牙齿磕碰的咯咯声,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汇聚成一片濒临崩溃的边缘奏鸣曲。

死寂被彻底打破了。

一个尖利到变调、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年轻嗓音,如同生锈的锯子撕裂了绷紧的神经:

“圣……圣女……尸……尸变啦——!!!”

这声凄厉的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妈呀!!!”

“救命啊!诈尸了!”

“祖师爷在上!护佑弟子!”

跪伏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惊恐的哭喊、歇斯底里的尖叫、语无伦次的祈祷、慌不择路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狂潮。

白色的身影像受惊的兔子般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撞翻了烛台,踢倒了香炉。

哐当!噼里啪啦!

器物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浓烈的檀香混合着香灰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气中。

摇曳的光影变得更加混乱、破碎,映照着那些仓皇逃窜、扭曲变形的白色身影,如同上演着一场荒诞恐怖的皮影戏。

林真躺在冰冷的水晶棺材里,赤裸着陌生的上半身,胸口还搭着那条该死的金丝束带。

他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鸡飞狗跳的闹剧。

灵魂深处,那个属于社畜林真的吐槽之魂,在经历了死亡、穿越、窒息、变性和围观集体诈尸恐慌后,终于顽强地、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悲愤,重新点燃了。

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檀香、尘土和恐慌味道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水晶棺盖外那混乱癫狂的世界,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

“吵什么吵!呼吸权是基本人权!!!”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带着纯正的、未经修饰的男性嗓音,在这片供奉着“圣女”的殿堂里隆隆回荡。

吼声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微弱暖流,突兀地在他冰冷的、陌生的身体内部产生。

它并非源于心脏或血液,更像是从虚无中凭空涌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荡开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这涟漪扫过他惊魂未定的意识。

咔嚓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木材彻底断裂粉碎的巨响!

就在水晶棺侧前方不远处,一张看起来沉重无比、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仙鹤图案、散发着古老檀香的巨大供桌,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轰然坍塌!

断口处木茬狰狞,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沉重的桌板砸在地面上,溅起大片的灰尘和散落的供果、香烛。

叮!

一个清晰、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直接烙印在林真的脑海深处:

“检测到优质吐槽能量……符合转化阈值……能量转化中……初级系统权限解锁……请宿主……努力活下去。”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比之前更甚。

连那些连滚带爬逃到门边、被巨响吓得瘫软在地的白衣人,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噤声。

呲呲!

灰尘在混乱的光线中无声飘落,供桌残骸上,几根未熄灭的蜡烛,发出细微的燃烧声。

林真躺在水晶棺材里,感受着胸口残留的勒痕和体内那丝诡异的暖流,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和那些吓傻了的白衣人。

“哈哈……”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行吧……” 他对着脑海里的声音,也对着这片荒诞的现实,喃喃自语,“活着……就活着吧……不过下次,能换个……稍微……体面点的出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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