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全地回到了前台,却在半个小时后,午夜11:30,接到了方先生的电话。
“请上来一趟,带着钥匙。”男人的话很简短,语气不咸不淡。
这是自上次不了了之的邀请以后,他首次与我联系。
尽管期间他还是精力极其旺盛地在整个旅馆里进进出出,来来去去,说不出的古怪。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问。
“嗯,我被锁在房间里了。”
怎么今天的客人都执着于跟门打交道?于是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坐着电梯上楼,站到了606房的门口。
我先是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方先生?”我喊他,还是无反应。
非这么做不可,我拿出了万能钥匙,插入门锁里。“啪嗒”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将头探进去,寻找着屋子里的男人。
天花板上的吊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使整个屋子都出现在一种暧昧不清的氛围里。
方先生不在客厅里,是否在卧室里不确定,但从我反复喊他名字,却没有反应的状态来看,应该是那边出了些什么问题。
我站在门口,认真地思量了一会是要进去,还是就此走开。
算了,我最后想到,又叹了口气。一鼓作气地进去,我真的怕他死在房间里。这样子,我不光到时候无法向警察解释我账户巨额款项的来源,说不定最后还会被误认为是谋财害命。
况且,刚刚在看到房间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又闪回似的,出现了一些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坐在沙发上,肩头不断地耸动着,应该是在哭。不像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哭,但我一时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意思。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自幼我便因为好奇心惹出各种各样的祸事。初中那年,由于太好奇班级里的被简称为混混和太妹的一男一女是否在谈恋爱,放学后我便跟踪他们回家。
自然是光荣地被发现了。从此,我被他们以此为借口霸凌了三年,同班同学们都害怕被牵连上,纷纷远离了我。
不是没有反抗过,但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想要成功还是太勉强了。
这样说起来,我能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老爹的不闻不问功不可没。
总之,我进了606号房。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我去了卧室,里面空无一人。
难道他在耍我?
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微微发烫。虽然这个想法使我浑身发冷,但因为气血上涌,反倒使自己的脸还红润了些。
我急躁地向门口走去,却发现门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关上了。
我去拧门把手,门被从外锁上了。
一瞬间,我感到头顶的吊灯开始摇晃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掉落下来。我蹲在地上,捂住了脸,脸烫得惊人。
脑海里,老爹犹如将死之人一般灰白色的脸正诡异地一跳一跳,他用沙哑的嗓音不断重复着死前嘱咐我的话:“不要在门锁上的时候进入房间。”
我害怕起来,最后是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开始思考对策。
这时,老太太的话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是的,我要观察。不要马马虎虎地观察,也不要仔仔细细地观察,要选择一个合适的位置观察。
哪里,究竟在哪里?我几乎穷尽了自己的目光,在房间里一刻不停地搜索。
首先,马马虎虎和仔仔细细是两个相对的概念,一个范围大,一个范围小,那么我需要的就是一个既不大得过分,又不小得可怜的东西。
幸好的是廉价旅馆里的家具不多,我很快的便排除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床,沙发,或者牙膏和拖鞋。
然后我想起了临走之前,老太太奇怪的话语。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种线索?星星,迷途,旅人。
思考着,我的目光汇聚在了阳台上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台普通的望远镜,却散发着一种令我讨厌的感觉。
它一定是随着方先生的到来而到来的,来源于他那天来时手里提着的大箱子。
我走近它,笨拙地将眼睛凑到了镜头前,调整着,却始终不得诀窍。究竟在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我的猜测是错的?
突然,灵机一动,我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那个据说能看出我自己命运的万花筒。
我立马从上衣口袋里找出了老人给我的那张相片,将其贴在了阳台的窗户上,然后调整望远镜的方位,将它的镜头正好对在了相片上。
一个全新的世界出现了。
其实可以想象一下那不可思议的景象,那是一个以当今世界科技难以望其项背的景象。
当一个顽童拿起一个普通的万花筒,透过它看到里面姹紫嫣红的图案,感到的会是愉悦。但如果这个万花筒拥有着相当于数亿个普通万花筒的绚烂程度呢?
老天爷,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去,因为眼球的破裂。
我闭上眼睛,眼泪决堤而出。
我尝试将画的幅度放大,再放大,同时让自己的眼睛缩小,再缩小,最后将画面控制在了我可以接受的亮度。
我花了一点时间意识到,这张相片里其实每一个像素点都包含了一个完整的图像。我尽可能快地浏览,它就能像电影一样流动起来。
“早上好,小姐。”
我看到了男人的脸,年轻了至少10岁。他作为男主角时分明没有声音,我却觉得自己已经习得了读唇语的能力。
所有浪漫故事的开头莫过于此。
男人将手插进衣兜里,仿佛带着清晨的露水。他站在一个熟悉的前台,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忽然对面前的人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视角转换到对面,赫然出现了一张惊讶而美丽的脸。而我很清楚,这张脸属于在走廊里见到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