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川转学到县城之后,妈妈就在姐姐读书的学校前开了一家店,就在校门口,离家很近又很方便,所以子川每一次放学回家都会先在店里待一会再离开。如果说打算早一些关门,他干脆就直接在店子里待到关门的时候。

在三年级,妈妈开着的还是比较大的一家小饭店,那时候叫做“穆家食谱”,可是因为一些原因,妈妈开的店子变得小了许多,虽然说还是在原地址,可是店面的确被砍去了一半多,从此就一直称为“穆家奶茶”了——虽然名字叫奶茶,可是这里还是会卖车仔面乌冬面,冬天有烧烤,夏天有冰棒,热狗的供应更是全年无休。

不过,无论是穆家食谱还是穆家奶茶,来到店子里吃饭购物的大多数都是学校的学生,全县最好的初中的学生,全县最好的高中的学生,那段时间,妈妈总是这样跟子川说:“满崽,你要好好学习,以后也和这些哥哥姐姐们一样。”子川总是会点点头。

妈妈的店几乎已经成为了子川的根据地,一开始林奇还会跑到直接家楼下找自己,到后来林奇约自己出去玩都是固定在店子里面等着了。

这一家穆家奶茶也的的确确让子川看见了许多东西,感受到了许多东西,他在店子里的时候,也时不时负责找零钱,负责把奶茶食物送到客人的手中去,他甚至认为看店的事情渐渐地也不在话下了,虽然妈妈总是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呆在店子里。

在来来往往总是匆匆的汹涌人潮里,这一家小店似乎也成为了一处歇脚的好去处,成为了他人心中中的避风港湾。子川还记得,有一天姐姐在晚上把学校的期刊拿到家里,翻到其中的一篇文章给妈妈看——那宁静的几分钟后,子川看见妈妈的眼角流出眼泪。子川至今都仍然不知道那一篇文章究竟写了什么,可是他认为自己可以完全确定,那一定是一篇文笔优美而情感细腻的文章。

这一家小店也曾经被戏称为“一班食堂”,原因就是有一个班的学生都特别喜欢来到穆家奶茶吃饭,妈妈常常在晚上下课前就为他们准备好“照旧”的那些配置,他们也常常在照旧的时候与妈妈聊天,似乎什么都聊,似乎什么都聊的下去。

时不时,他们也会聊子川,聊子川的年龄,聊子川手机里的游戏,聊子川最近的成绩,聊子川想要考哪一所初中。这样的话题开始的时候,子川的手里不是捧着手机就是拿着笔,有一个脸型像瓜子的哥哥总会靠过来说“我带你打这个游戏”,也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哥哥总是告诉子川说“不会的题可以问我”,妈妈总是笑着批评前一个哥哥,笑着打趣后一个哥哥,最后将他们全部笑着送出店去。

子川也不止一次地将他们说出的话语当真——或许他真的曾经满怀期待地问过那个瓜子脸的哥哥这样一句话吧:“你真的会送我地狱火吗?”

也不知道是否正好是那一个哥哥的回应,但的确,来往的人潮里,那一些曾经总是欢笑着走进穆家奶茶的人当中,有这样的一个人对子川说出过自己兑现承诺的条件:“只要你考上米泉,做了我的学弟,我就送你!”

他在说出这句话后甚至还颇有信念感地把左手的中指食指并在一起,在路上走一半突然回过身来,将手抵在抵在额头上,眯起半边眼睛,好像向子川发送出了什么信号后就转过身去小跑地离开。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样小小的耍帅远远地递送过来,居然还真的被那一个小学的少年记在了脑海当中。

那些曾经常在这里吃饭的人们最后都飞去了哪呢?子川并不知道。但是,他们心中一定是有一处共同的回忆的,那是他们学生时代的根据地,那是一家小小的奶茶店,虽然叫奶茶店,但其实什么都有在卖。店子的老板是一个笑起来很好看也一定很称职的母亲,她总是跟他们聊天聊地,总是对他们有着也如同母亲一般的温柔视线,每一天都送他们进入,每一天送他们离开,从入学到毕业,几乎从不缺席。岁月年轮,轮轮如此。

小小的子川看不见那样远的事,可他也的确深深地爱着这一家小店,这一家小店承载了太多人,太多事,承载了他太多太多的回忆。

穆子川

2025.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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