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睡眠并非总是意味着安宁。
在意识的最深处,被压抑的情感、潜藏的渴望、以及白日里经历的强烈刺激,开始挣脱理性的束缚,扭曲、变形,编织成光怪陆离的梦境。
起初是混乱的碎片:苍白扭曲的拟态怪物、爆炸的火光、雷克斯崩溃的脸、阳炎那燃烧的巨剑、还有医疗员李那巨人般的背影……
但这些令人不安的画面很快模糊、褪色,被另一种更柔软、更旖旎的光景所取代。
他发现自己不在冰冷的浮空都市,而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绿草如茵的地方。似乎是资料库中记录的、旧时代被称为“公园”的场所。
周围没有辐射尘,没有钢铁壁垒,只有温暖的阳光和微风。
然后,他看到了她。
是和叶。
但又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和叶。
她穿着一身轻盈的、缀着细小花朵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露出下面纤细而白皙的小腿。她赤着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银白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她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那不是数据模拟的表情,而是一种带着羞涩和温暖的、真正属于少女的笑靥。
“指挥官。”她的声音不再清冷,而是带着一丝柔软的暖意。
117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陌生的、悸动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
场景变幻。
他们坐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和叶换上了一身合体的咖啡色针织衫和格子短裙,双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数据库显示叫“拿铁”),小口地啜饮着,冰蓝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时不时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伸出手,覆盖在她放在桌面的手背上。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反而轻轻翻转,与他十指相扣。她的指尖微凉,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梦境变得大胆而旖旎。
他轻轻将她拉入怀中,能闻到她发间一种淡淡的、如同初雪般的清香。现实中她只有冷却液的味道。他低下头,靠近她的脸,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脸……
触感……柔软而温暖……带着一丝生涩的回应……
现实的维修室内,躺在维修台上的和叶,仿生皮肤下的温度传感器记录到面部温度有0.3度的异常升高,系统自检判定为修复过程中的正常能量波动。
梦境越发深入,不再满足于纯情的接触。
场景变成了一间温馨的卧室,同样是旧时代风格。灯光昏暗而暧昧。和叶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件略显单薄的、丝质的睡裙,勾勒出虽然青涩却已然动人的曲线。她跪坐在床上,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带着一丝怯意,却又充满了无声的邀请。
他俯身过去,指尖拂过她光滑的肩带,感受着下方肌肤的细腻触感……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丝毫反抗,反而主动贴近……
维修台上,和叶的呼吸频率监测器显示了一次轻微的、无规律的波动,很快恢复正常。医疗员李瞥了一眼数据,并未在意,继续调整着能量输送的速率。
梦境中的117,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占有欲和爱怜感所淹没。他忘记了战斗,忘记了职责,忘记了浮空都市,眼中只有这个穿着不同服饰、展现出万种风情的、只属于他的和叶。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而她只会温顺地接纳,甚至笨拙地回应……
………
“指挥官?”
一个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般注入沸腾的梦境。
117猛地惊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医疗中心休息室的床上,身上盖着薄毯,窗外是浮空都市永恒不变的昏暗光线。镇静剂的药效尚未完全褪去,大脑还有些昏沉,但梦境的余温却如此真实而滚烫,让他的脸颊发热,心跳加速,甚至……身体某处有些尴尬的反应。
他做了一场……春梦。
对象还是和叶。
梦里的她……穿着各种衣服,甚至还……
117猛地坐起身,用力揉了揉脸,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和荒谬。他怎么会做这种梦?!是因为精神链接过于深入导致的潜意识错乱?还是因为医疗员李那些该死的“人性化认知辅助学习”带来的副作用?梦里那些公园、咖啡馆、卧室的场景分明就是那些旧时代影像资料里的!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和叶站在那里。
她已经完全修复完毕,银白色的短发一丝不苟,身上的装甲光洁如新,冰蓝色的能量纹路平稳流动。她的眼神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清澈,正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指挥官,医疗员李确认我的修复已完成。可以随时归队。”她例行公事地汇报,然后微微偏头,似乎察觉到了117的异常,“你的生理指标显示心率过快,面部毛细血管扩张。是镇静剂的副作用吗?”
117:“!!!”
他感觉脸上的温度更高了,几乎不敢直视和叶那双纯粹而坦荡的眼睛。梦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尤其是最后那旖旎的场景……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没事!”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只是……刚睡醒有点懵。”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自己是她的指挥官!怎么能对兵装有这种……这种非分之想!这太不专业了!太逾越了!
然而,梦里的那种悸动和温暖,却像种子一样,悄悄埋在了心底,与他平日里对和叶的关心、担忧、以及那种独特的“羁绊”的感觉混合在一起,变得愈发复杂难言。
“真的没事吗?”和叶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更仔细地观察他。她的靠近让117的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真的没事!”117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拉开了些许距离,“既然修复完成了,我们就回去吧!还有很多报告要写!”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出休息室,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和叶。
和叶站在原地,看着117有些仓促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中,数据流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冰冷坚硬的装甲。
又回想了一下刚才指挥官异常的脸色和心跳。
数据库中关于“人类男性生理反应与心理活动关联性”的条目无声滑过。
然后,一个极其罕见的、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困惑的细微表情,在她脸上一闪而逝。
“……副作用吗?”
她轻声自语,然后迈开脚步,平静地跟上了她的指挥官。
只是,在她那绝对理性的核心深处,某个关于“人性化认知”的文件夹,似乎被悄然标注了一个“待进一步观察”的标签。
而走在前面的117,则下定决心,要将那个荒唐的梦境彻底埋藏,永远不再想起。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萌芽,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看着前方金属通道冰冷的反光,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兵装,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人性”。
而他自己,好像也开始变得……不太像是一个“标准”的指挥官了。
这究竟是好是坏?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们的“羁绊”,似乎又增添了一层无法言说的、复杂而私密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