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不仅听不进去，还听不懂。
她红色的瞳孔没有焦点地落在课本复杂的能量结构图上，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手中黑笔的尾部甩来甩去。
人类的文字和符号对她而言如同天书，她理解世界的方式更依赖于本能、气味和纯粹的能量感知。
就像昨天吞掉的那个大糖豆，现在还在体内缓缓释放着力量，一种暖洋洋的、饱足的感觉弥漫四肢百骸，让她更加懒得去思考这些复杂的理论。
“因此，在面对具有类无人机攻击特性的黑怪时，优先干扰其节点而非主干，可以更高效地……”
明丰老师一边讲解，一边在电子黑板上画着示意图，一只被写到教科书上的经典类无人机攻击特性的B级黑怪，那是明丰老师曾经亲自讨伐的一只黑怪，那时的它已经破坏了一座城镇。
“咕噜噜——”
一阵轻微但清晰的腹鸣声从灵儿的方向传来。
教室里有片刻的寂静，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灵儿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抬起头，仿佛声音不是从她那里发出的。
但在她前方的绯红此刻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课本里，也因此她的肩膀微微耸动。
明丰老师的目光扫过灵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并没有停顿太久，继续了她的讲课。
“好麻烦。”
灵儿在心里默默想着。
在这里不能泡澡，还要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听着完全听不懂的东西，肚子还会叫。
人类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找到它们，打死，拿走能吃的部分，不就行了吗？
她侧过头，看向窗外的操场，那里有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更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阳光下闪耀。
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在城市的一些角落里，还有一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味道残留，那是夜魔事件后未能完全清理干净的、最底层的E级黑怪或者被污染者，弱小到连成为她零食的资格都没有，毕竟它们不是植物类黑怪，吃起来很难吃。
“灵儿同学。”
明丰老师的声音突然点名。
灵儿慢半拍地转过头，看向讲台。全班的目光也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请你简述一下，我刚才提到的，对潜行类黑怪最有效的三种干扰方式。”
明丰老师的目光带着审视。她记得这个女孩，昨天在体育馆外，她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此刻却显得心不在焉，甚至……空洞。
教室里安静下来，绯红紧张地偷偷向后瞥。
灵儿沉默地看着明丰老师，红色的瞳孔里是一片纯粹的茫然。
什么潜行？什么干扰方式？她只知道那种黑怪吃起来有点像嚼橡皮，没什么味道，打死之后基本都是丢掉，除非没得吃。
她张了张嘴，最后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
“我不知道。”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这几乎是基础理论课的内容了。
明丰老师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绯红，你也来。”
绯红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无声地趴在了桌子上。
下课铃响后，办公室里。
明丰老师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两人，语气严肃的开口道。
“绯红，明清老师特意交代过，灵儿同学落下的课程很多，让你多帮助她。这就是你帮助的结果？连最基础的黑怪特性应对方式都完全不了解？如果以后遇到了，你们该怎么办，老师不可能一直都跟着你们。”
绯红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对不起，明丰老师……我……我会抓紧时间给她补课的！”
明丰又将目光转向灵儿。
“灵儿同学，我知道你可能……在某些方面有特长，而且那些事情明清老师也和我说过，你可能还有些心悸。”
“但理论知识是基础，能让你更安全、更有效地完成任务，也能更好地保护你的队友，魔法少女不是只靠力气大就足够的职业，明白吗？”
灵儿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保护队友？她昨天确实保护了绯红她们，因为她们看起来太弱了，而且绯红答应给她地方住和好吃的。至于理论知识？她靠鼻子和拳头就够了。
用鼻子找到它们，用拳头打扁它们，这样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因为绯红在旁边偷偷掐她，虽然不疼，但她还是感受到了绯红想让她这样做。
“回去把基础版的黑怪特性的第三章抄写五遍，明天交给我。”
“绯红，你监督，回去吧。”
在明丰老师说完后两人就走出办公室，绯红在此刻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哭丧着脸看向灵儿。
“完蛋了，《黑怪特性》那本书好厚的！灵儿你真是……”
就在绯红抱怨的时候灵儿忽然伸出手，踮起脚想要摸摸绯红的头，只是动作有些生疏，她想像昨晚绯红安慰她那样，但因为身高问题只能拍到耳朵上方。
“没关系。”
“我能帮你。”
灵儿看着绯红，在她简单的逻辑里，帮绯红打黑怪，就等于报答了绯红给她地方住和准备食物的情分，至于抄书这种麻烦事，自然就不需要了。
绯红被这突如其来的笨拙安慰弄得一愣，但看着灵儿那双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红色眼睛，心里的那点抱怨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很厉害啦！不过书还是要抄的……走吧，先去食堂，我快饿死了！听说今天有菠萝包哦！”
听到菠萝包三个字，灵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然后率先冲了出去，但因为不知道路线又跑了回来，拉着绯红重新加速跑起来。
魔法少女培训学校的食堂和普通学校并无不同，嘈杂，拥挤，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气味。穿着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班级制服的少女们穿梭其中。
绯红拉着灵儿，轻车熟路地挤到一个窗口前：“阿姨！两份菠萝包！再加两份套餐A！”
端着餐盘找到位置坐下后，灵儿的目光立刻就被那个金黄酥脆、散发着甜腻香气的菠萝包牢牢锁定了。
她拿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外层酥皮的甜脆和内里的柔软完美结合，这种高糖高油带来的纯粹快乐瞬间征服了她。
“……好吃。”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加快，但姿态依旧有种奇异的规矩感，不像周围其他女生那样叽叽喳喳。
绯红看着灵儿专注享受食物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把自己餐盘里的那个菠萝包也推了过去。
“灵儿你喜欢吃这个？那我的这份也吃掉吧，虽然甜品很好吃，但吃了会变重。”
灵儿抬起头，看了看菠萝包，又看了看绯红，似乎在确认这不是一个陷阱。
“嗯。”
在看了会后她认真地点点头，直接毫不客气地拿了过来。
“灵儿你真是……太好懂了。”
绯红一边吃着自己的套餐，一边笑着说。
“喜欢热水澡，喜欢吃好吃的，尤其是甜食，但灵儿这么喜欢吃甜食……倒是没有见灵儿变胖呢，是因为力量型的原因吗？”
灵儿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红色的瞳孔看向绯红。
“嗯。”
“不过灵儿也要多听听理论啊，不然每次都像这样抄书……我就只帮你这一次，下次要自己抄了。”
“嗯。”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给出了一个万能回答，因为她确实不想抄，人类的字写起来好麻烦。
“不过……算了！理论课我可以帮你补，实战课的话……大家一起慢慢学！我们可是要一起晋升B级，甚至A级的队伍呢！”
灵儿听着绯红的话，但她对什么B级A级没有概念，她只关心……
“晋升了，钱会更多吗？能买更多好吃的吗？”
“当然能啦！报酬会提升很多呢！”
“哦。”
灵儿满意的点点头，低头继续啃她的菠萝包，她的这个目标很实在，比听懂那些黑怪特性，还有什么应对方法有用多了。
下午是在专门的训练场内进行的虚拟实战课程。
训练内容是利用能量模拟器，对抗虚拟黑怪投影，锻炼闪避、攻击和团队配合，虽然实力不如正常的黑怪，但作为训练绰绰有余。
在轮到绯红的小队时，翠绿、橙黄、海蓝都展现出了标准的魔法少女战斗方式。
翠绿的敏捷突进、橙黄的辅助屏障、海蓝的精准远程打击、以及绯红居中策应和指挥，每个人都得到了优秀的评价。
然而轮到灵儿时，情况却变得诡异起来。
能量模拟器生成的E级“影狼”黑怪扑向她时，她既没有尝试用教科书上的侧滑步闪避，也没有凝聚能量盾格挡，而是……
直接伸出手抓住虚拟影狼的脖子，然后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手就把它砸在了地上。
“砰！”
虚拟影像剧烈闪烁了一下，模拟生成的影狼也瞬间溃散。
很快下一只D级“巨钳”黑怪出现，挥舞着巨大的钳子砸来，灵儿看了一眼，那些甲壳吃起来会塞牙，很讨厌。
想到这里她抬起脚，一脚踹在了巨钳的侧面关节处。
“咔嚓！”
模拟出的碎裂声效格外清晰。巨钳黑怪的虚拟影像瞬间僵直，然后消散。
训练场内一片寂静。
绯红捂住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一旁的翠绿则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这在她的预料之内了。
但在她橙黄和海蓝却目瞪口呆的看着，虽然有看到过灵儿与C级黑怪角力，但面前的画面还是……
灵儿站在原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训练老师。
“还有吗……还是说可以结束了？”
明丰老师在记录板上写了点什么后宣布了下一组的入场，天才一直都有，她见的不少了，但因为自认为天才而陨落的，也不少了。
下课回去的路上，绯红挽着灵儿的胳膊，唉声叹气。
“灵儿……实战训练不是那样的……要运用能量，要讲究技巧，要……”
“它们太弱了，直接打死最快。”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算了算了！”
看着灵儿反应的她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也许对于灵儿这种的力量型选手来说，技巧确实是多余的？
回到绯红的公寓，灵儿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浴室。
虽然只是淋浴，但温热的水流冲走训练场沾上的淡淡灰尘和疲惫感，依旧让她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洗完澡出来，她看到绯红正愁眉苦脸地对着那本厚厚的《黑怪特性》和空白的抄写本。
“灵儿……快来抄书啦……五遍啊……”
灵儿擦着头发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文字，红色瞳孔里清晰地流露出拒绝两个字。
她沉默地走到冰箱前，打开门，里面依旧空旷，只有几瓶水和昨天那盒没吃完的酸奶。
她拿出酸奶，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眯了下眼睛。
然后，她走到绯红旁边，坐在一旁的座位上，看着她抄写。
“灵儿你也抄啊……”
灵儿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最后做出了她在训练场上看到的，其他人加油打气的动作，把手握拳，再伸出大拇指。
“唉……好吧好吧。”
绯红叹了口气，然后无奈的开始抄写，灵儿是绝对不会动手抄的，也就只好自己代工了。
而一边的灵儿看着绯红，她好像和自己以前遇到的人类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