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自小长在深宫,对修仙界的认知本就浅薄,只隐约听过“云极剑派”的名号,知道那是天下第一剑宗,至于宗主姓甚名谁、门派有何势力,便一概不知了。
只模糊记得旁人提过一句“宗主是位传奇人物”。
就在他暗自盘算时,曹博瀚的声音又响起,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此外,陛下今年已二十有二,早已到了该立后纳妃的年纪。”
“臣已为陛下挑选了一批女子入宫,皆是出身名门的闺秀,知书达理,容貌出众。尤其是我曹氏宗族里,出了位名叫曹冰兰的才女。”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容貌更是倾国倾城,才貌双全四字,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相信陛下定会喜欢。”
叶云州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一顿。
这话里的意思,他怎会听不出来?
曹博瀚只差把“你必须选曹冰兰为妃”说出口了。
以曹家如今的权势,一旦曹冰兰入宫,用不了多久,怕是就要被册封为后,到时候曹家的势力只会更稳固,他这个皇帝,便真成了曹家手里彻底的傀儡。
可他面上半点不满都没露,反而笑着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顺从”
“久闻曹家才女的美名,朕早有耳闻,往后定好好留心。有相父为朕费心,朕放心得很。”
那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好像真把曹博瀚当成了贴心的长辈,想要叫岳父了。
曹博瀚看着他这般“听话”,嘴角的笑意终于染上几分真切。
从前的叶云州,虽说是傀儡,却还会偶尔试着争一争,暗地里想收回些权力,让他不得不时刻提防。
可如今看来,这皇帝是真的沉迷修道,彻底放弃了夺权的心思。
而且为人乖巧,应该是缺少父爱的缘故,感觉开始依赖他了。
一切水到渠成。
“如此便好。”曹博瀚满意地颔首,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能让叶云州乖乖听话,总比换个新傀儡强,毕竟换帝之事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朝堂动荡,能省则省。
“既然陛下一切安好,臣也不便多扰,先行告退了。”曹博瀚起身,微微躬身行礼。
“相父慢走。”叶云州也跟着起身,语气依旧恭敬,转头对殿外喊道,“李齐修,送送相父。”
“是,陛下。”守在殿门旁的李齐修连忙应声,快步上前,引着曹博瀚往外走。
殿门被轻轻关上,殿内的温情瞬间消散。叶云州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眉头紧紧蹙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曹博瀚你个老登,等着瞧!”
…………
九海城的晨光刚漫过青石板路,带着些微海腥味的风便卷着市井的喧嚣,从城门一直淌到街心。
此地距夏国国界不足百里,对修士而言,不过是纵身一跃的转瞬路程,却因地处两国交界,成了往来商客与修士汇聚的热闹地界。
一位老者身着云极剑派的灰布长老道袍,佝偻着脊背,走在人群中,目光却时不时往身后瞟。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内门弟子服饰的女子,一人身姿挺拔,墨发束得利落,虽刻意敛了气息,却难掩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锋锐。
另一人垂着眼,双手拢在袖中,看似温顺,指尖却总无意识地贴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动作间透着常年随侍的警觉。
凡人区分不了宗门服饰,所以几人融入人群并没有波折。
但几日赶路,王长老只觉得如坐针毡,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旁人瞧着这两人是普通内门弟子,可他心里门儿清。
那身姿挺拔的,是他家宗主,是修真界公认的天下第一剑仙,剑出可断山河;那垂眼随侍的,是宗主的贴身剑侍秀娟,一手快剑出神入化,寻常元婴修士都近不了她的身。
若真把这两位当普通弟子对待,那不是活腻了是什么?
这三人里,他这个“长老”才是地位最低的那个!
他连走路都得刻意放慢脚步,不敢走在宗主前头。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家宗主为何要跟着来夏国。
此次出使本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按宗门规矩,去夏国走个流程,接受对方递来的附属国文书,确认每年的供奉数额,三两天便能完事。
可出发前一晚,宗主突然找他,说要“顺路看看”,还特意换上内门弟子的衣袍,要隐瞒身份同行。
他可不蠢,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平时为人也是老实本分,人际关系说不上好,但决定不差。
他翻来覆去一整天都明白宗主的用意。
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宗主,见对方正望着街边的糖画摊,目光落在那旋转的青石板上。
摊主正用铜勺舀着熔化的糖稀,手腕一转,便画出只展翅的蝴蝶。
宗主的神色依旧淡然,唇线平直,可眼底却没了往日的清冷,反倒染了些微市井的暖光,连原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剑仙气质,都悄悄沾了几分烟火气。
这模样,倒真像个来逛街的清冷女子,而非那个能一剑断山河的剑仙。
他心里的疑惑更甚:这夏国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从不插手琐事的宗主,特意纡尊降贵,扮成弟子跟来?
难不成是夏国藏了什么稀世灵材?还是有哪个修士的修为入了宗主的眼?
念头刚冒出来,王长老又否认,随即将猜测连忙压了下去。
主的心思向来难猜,他还是少琢磨为妙,安安稳稳把差事办完,再顺顺利利把人带回宗门,才是正经事。
“长老,前面就是夏国边境的关卡了。”秀娟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只有三人能听见,“需不需要提前通报?”
王长老回过神,才知道原来是向地位最“高”的他问话。
连忙摇头:“不必,按原计划来就好。”
他顿了顿,又看向宗主,语气带着几分请示,“宗主,咱们是直接过关,还是先在九海城歇一晚?”
宗主收回目光,淡淡道:“直接过关。”
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王长老应了声“是”,心里却愈发好奇。
看宗主这模样,倒像是早就知道要去夏国做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宗主的节奏也透着古怪:说急,也不急,遇到有趣的市井景象,会停下来看两眼;说慢,也不慢,绝不会耽误赶路的时辰。
整个旅途,倒像一场带着仪式感的奔赴,既怕提前到达会失望,又忍不住想快点揭开那藏在夏国的真相。
更让他觉得稀奇的是,往日里不食烟火、宛如冰山般神秘高雅的宗主,竟也会被糖画这样的市井小物吸引,眼底的清冷像被温水慢慢化开了些。
王长老轻轻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猜测都甩了出去。
罢了罢了,这不是他该想的,跟着走、少说话,才是最稳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