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只有窗帘的缝隙透着一丝正午的光亮。
她摸索着抓起床头的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得她眯起了眼。
11点47分。
居然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她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又释然了。
这种补觉本就睡不了太久，能稍微休息一会儿已经很不错了。
想到从前熬夜赶工的经历，如果今晚再休息不好，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那才真的是痛苦加折磨。
“不能再继续躺着了...”她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强行驱散睡意。
既然已经请了假，索性下午也不回去学校了。
音乐公司那条冰冷的短信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头，时刻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朋友们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倍感温暖，却也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终究要靠自己解决。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关节处像是生锈的机器般咯吱作响。
洗漱时，洗面奶的清爽确实让她短暂地精神了一下，却怎么也抹不掉眼底浓重的青黑和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镜中的人憔悴得让她自己都有些苦涩。
“没有关系，姜小夏，你能行的！”她对着镜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然而这空洞的自我安慰根本不会带来任何实际的作用。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立即行动起来。
不过在出门前，得先明确目标。
灌了满满一保温杯的热水装进包里，姜小夏坐回了沙发上。
查找律所信息时，一条几年前的旧新闻标题突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草根音乐人版权保卫战大捷！郭正阳律师力挽狂澜！》
她精神一振，立刻点开细看。
报道很简短，讲述了一位名叫郭正阳的律师曾成功帮助一位独立音乐人起诉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音浪传媒’公司。
对方那几乎吃人不吐骨头的严苛合同条款和粗暴的行事风格，与如今的‘节拍律动’如出一辙。
而勇敢的郭律师最终成功为音乐人争取到了应有的权益。
报道最后隐晦地提到，‘音浪传媒’后来似乎改头换面，发展成了如今的‘节拍律动’。
“郭正阳...”姜小夏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一线希望。
她立即搜索这位律师的近况，但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搜索结果寥寥无几，最新信息还停留在几年前那场胜诉之后。
这位曾经敢于挑战资本机器的斗士，似乎就此销声匿迹。
没有执业信息更新，没有事务所地址，连社交媒体都一片死寂。
“怎么会这样...”姜小夏后背冷汗直冒。
连曾经战胜过他们的人都消失了？
是压力太大选择隐退？
还是...
她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得前路更加晦暗不明，肩上的担子沉得让她喘不过气。
“任重而道远啊..”她苦笑着摇摇头，把手机塞回口袋。
但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轻言放弃。
简单收拾了一下，谢绝了苏静要带饭过来的好意，又给秦云和莉娅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不太饿，想出去走走。
背上帆布包准备出门时，她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诶？”她疑惑地拉开拉链，伸手进去，“哦...原来是这玩意儿...都给忘了。”
包里静静躺着两个可乐罐大小的紫色金属罐。
那是张星星之前作为赔礼送的地嗪气体，塞进书包后再没动过，几乎都给忘掉了。
咂咂嘴，姜小夏在手机上确认了东城市内几个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地址，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秦云家的门。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一阵眩晕感袭来。
撑着膝盖缓了缓，压下胃里因紧张泛起的恶心，她按着查好的路线，开始了寻求法律援助的艰难征程。
姜小夏首先去了官方法律援助中心。
这里收费比正规律所便宜些，所以人满为患。
光是排队就耗去了不少时间。
然而，接待姜小夏的工作人员那公式化的热情，在听到‘节拍律动’四个字后立刻变得谨慎起来。
“同学，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工作人员看起来也有些为难，
“我们主要处理基础民事纠纷，像这种涉及音乐版权和网络威胁的案子...建议你找专业版权律师咨询。”对方扫了一眼姜小夏发白的牛仔裤，
“不过...这种大公司背景深厚，普通律师可能不太愿意接，费用也会很高。”
“很高..？大概多少？”姜小夏攥紧了背包带。
或许之前也有过不少人做过现在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他们是什么结果呢？都失败了吗？
“咨询费至少也要几千，真要打官司的话...几万甚至十几万都有可能。”工作人员坐直身子。
咨询就要几千块？
姜小夏点了点头，满脸苦涩。
暑期打工攒下的钱交完学费就所剩无几，篮球队经理的补助最早也要十一月才能发...
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叹了口气，姜小夏只好默默离开。
第二家是一个专门处理知识产权纠纷的律所。
负责坐班接待的年轻律师在听姜小夏描述时频繁地看表、喝咖啡。
最终，对方连一个像样的建议都没给，只是委婉地表示：
“姜小姐，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节拍律动’在业内...嗯...风评比较强势，处理他们的案子风险很大，周期也会很长。”
“我们律所接这类案子需要合伙人评估，初步咨询费是两千，后续代理费...恐怕不是学生能承受的。”
姜小夏再次叹了口气。
至少咨询费这方面大家给出的数字都差不多，公正透明。
第三家、第四家...
所有的情况都大同小异。
高昂的咨询费像一堵高墙将她拒之门外。
而‘节拍律动’这个名字似乎就带着某种威慑力，让那些原本口若悬河的律师要么支支吾吾，要么直接婉拒。
有位接待律师甚至语重心长地劝她：
“小姑娘，有些公司背景复杂，水太深。为几首歌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不如...考虑一下他们的条件？”
姜小夏皱起眉头，对方甚至都还没提条件呢...
只说是要买。
五块钱也是钱，那她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想笑，却又根本笑不出来。
走出最后一家律所的大门，已经是傍晚了。
姜小夏站在十字路口，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和行色匆匆的路人。
晚风带着都市的喧嚣拂过她的发梢。
沮丧和无力感就像是潮水，一波一波冲击着她的心神。
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下午行动中又一次收到了那家公司的短信，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措辞，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改，可还是惊得姜小夏一身冷汗。
口袋里的手机仿佛成了烫手山芋。
难道真的只能低头屈服？
或者像那个郭律师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昨夜查阅资料时，看到‘作品自创作完成即自动享有版权’的条款，她还天真地以为看到了曙光。
可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维权这条路，远比想象中更加崎岖、更加艰难。
高昂的律师费，繁琐的举证程序，每一样都让她无从下手。
穷人的生活里到底有没有法律？
难道真的要向秦云学姐求助？
吃学姐的软肉可以，吃学姐的软饭那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就在心底满是绝望的时候。
“喂——过来！”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