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门下,夜色被火把撕裂,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如同实质。

白玉怜感觉自己像被钉在蛛网中心的飞蛾,四面八方都是猎食者冰冷的眼睛。

头顶,城墙上数百名弓箭手引弓待发,那密密麻麻的箭头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仿佛一片由钢铁组成的死亡星空。

地面,重甲士兵组成的铁甲洪流正一步步合拢,长矛如林,盾牌如壁,每一次整齐的踏步声,都像是敲在心脏上的丧钟。

这是一个完美的、毫无死角的绝杀之局。

“白玉怜小姐。”

柳岩青站在包围圈之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仿佛他不是在主持一场围杀,而是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我本想请你多留几日,奈何你总是这么行色匆匆。现在,你还想往哪里跑呢?这天罗地网,你可还满意?”

他的声音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白玉怜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她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绝望只会加速死亡。

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包围圈,分析着阵型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这铁桶般的围困中,找到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苏碧瑶!”白玉怜低喝一声,声音压得极低。

“东南角,第三队和第四队之间!”

苏碧瑶几乎在同一时间给出了答案,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那里是阵型轮转的节点,士兵换防时会有一息的空当,也是唯一的破绽!”

“一息?”银璃倒吸一口凉气,“那也太……”

“足够了!”

白玉怜没有丝毫犹豫,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整个人已如炮弹般弹射而出!

她的行动,就是最响亮的命令!

“放箭!”柳岩青身后的军官见状,厉声下令。

“休想!”银璃尖啸一声,双手齐扬,从怀中甩出数颗黑色的药丸。

药丸在半空中爆开,瞬间炸裂出太阳般刺眼至极的白光与滚滚浓烟!

“啊——我的眼睛!”

强光让所有弓箭手的视线出现了短暂的盲区,已经射出的箭雨也因此出现了致命的偏差,变得稀疏而杂乱。

趁此机会,白玉怜的长剑已然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流光,直插苏碧瑶指出的那个阵型缺口!

“保护阿月!”

西凉子拔出腰间的短刀,与苏碧瑶一左一右,护在阿月身前,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苏碧瑶手中的玄铁扇“唰”地展开,舞得密不透风,将几支射偏的流矢尽数击飞。

“叮叮当当!”

白玉怜的剑快如闪电,她不求杀敌,只求破阵。

剑锋在矛林中划出刁钻的弧线,时而挑开矛杆,时而削向士兵的手腕,逼得他们不得不后退自保。

她就像一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这台杀戮机器最脆弱的关节!

“跟上!”

她回头怒吼,苏碧瑶等人立刻紧随其后。

然而,阿萨辛的士兵训练有素,远非寻常兵痞可比。

在最初的混乱过后,他们迅速重整阵型。后方的士兵立刻补上了缺口,而前方的士兵则如疯狗般死死咬住她们,用盾牌组成墙壁,用长矛封锁空间,硬生生地将她们前进的势头给遏制住了!

她们被困住了!

“噗嗤!”

混乱中,一柄长刀突破了西凉子的防御,在她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袖。

“西凉子!”白玉怜目眦欲裂,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她分神的这一刹那,一道青色的魅影,以一种完全超越了人类极限的速度,悄无声息地穿过了混乱的战场,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柳岩青。

他不知何时已经亲自下场,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此刻在火光下看来,竟比恶鬼还要狰狞。

周遭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仿佛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猎物。

“游戏,该结束了。”

他轻声说道,手中那柄精致的短刀,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寒星,无声无息,却又快到极致,直刺白玉怜的心口!

这一刀,蕴含着死亡的法则!

白玉怜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间倒竖,她只来得及将长剑横在胸前格挡。

“当——!”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剑身传来,白玉怜只觉双臂一麻,虎口瞬间被震裂,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盾墙上!

柳岩青得势不饶人,身影如影随形,第二刀紧随而至,目标是她的咽喉!

白玉怜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这一刀贯穿喉咙。

生死关头,她银牙一咬,竟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以一种极其狼狈、完全违背了人体力学的姿态,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然而,那森冷的刀锋,依旧在她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一击得手,柳岩青却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看着白玉怜手臂上缓缓渗出的血珠,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竟不再追击。

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玉怜也顾不上思考这诡异的一幕,求生的本能让她抓住了这转瞬即逝、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走!”

她怒吼一声,忍着手臂的剧痛和全身骨骼快要散架的痛楚,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于双腿,再次带头向外冲去!

苏碧瑶等人也立刻反应过来,拼尽全力跟上。

柳岩青就这么站在原地,含笑看着她们的身影,如同看着一群逃出牢笼的老鼠。

他甚至还对着周围的士兵,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

士兵们虽然不解,但还是遵从命令,让开了一条通路。

白玉怜一行人,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冲破了最后一层薄弱的防线,最终消失在城外无边的黑暗之中。

……

“大人!为何要放她们走?!”

一名副将冲到柳岩青身边,脸上满是不解与焦急。

“她们已经身受重伤,体力不支,只要派人追击,定能将她们一网打尽!”

“不必。”

柳岩青抬起手,制止了手下的行动,他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

“让她们跑,跑得越远越好。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毒药,不是吗?”

副将彻底愣住了。

柳岩青没有解释,他缓缓举起手中那柄短刀,刀刃上,一滴殷红的血珠正欲滴落。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稻草扎成的小人,那稻草人的身上,用朱砂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怜”字。

他用那沾着白玉怜鲜血的刀尖,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爱抚的温柔,刺入了稻草人的心口。

一缕微不可查的黑气,顺着刀尖,如同有生命的毒蛇,钻入了稻草人体内。

“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会拼命地撕咬,充满了绝望的戾气。”

“可一只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拼命奔向广阔天地的老鼠,却不知道,猎人早已在它的身上,系上了看不见的引线。”

柳岩青看着手中的稻草人,嘴角的笑容变得病态而残忍。

“去吧,尽情地跑吧,我可爱的猎物。”

“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无论你身边有多少同伴,从我的血沾染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早已是……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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