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是赛场上唯一的主题。

前一秒还沉浸在狂欢中的观众,此刻如同受惊的羊群,尖叫着,推搡着,试图逃离那些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甲士兵。

那张巨大的、画着她容貌的通缉令,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白玉怜的狂欢之上,让她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开什么国际玩笑?!

白玉怜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几乎宕机。

我,通缉犯?就因为我跑得快了点?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那个叫马腾的城主,还有阿萨辛……他们这是搞政变啊!

而且还顺手把黑锅扣我头上了?我的奖金!我那能改善好几个月伙食的巨额奖金!就这么飞了?!

她的内心在疯狂咆哮,但身体的反应却快过思考。

在将领的通缉令举起,所有士兵的目光如利剑般锁定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动了。

她没有选择硬闯,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的目光飞速扫过赛场,最终定格在主席台旁那根悬挂着巨大庆典旗帜的旗杆上。

就是现在!

她脚尖在地面一踏,身形不退反进,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直冲主席台。

守在那里的几名士兵只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白玉怜已经借着他们同伴的头盔,一跃而起!

“呛——!”

长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固定旗帜的绳索应声而断。那面足以遮蔽半个赛场的巨大锦旗,如同塌方的天空,轰然坠落!

“啊——!”

士兵们的阵脚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锦旗造成的巨大视觉障碍和人群中爆发的更大规模的恐慌,为白玉怜创造出了一个绝佳的缺口。

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矮,如同一尾滑不留手的游鱼,瞬间钻入了混乱的人潮之中。

她脱下那身显眼的月白色外衣,随手从一个被吓傻的货郎摊上抓起一件灰扑扑的粗布斗篷披在身上,将自己那头瀑布般的青丝和绝世的容颜尽数遮掩。

做完这一切,她便混在逃难的人群里,低着头,朝着客栈的方向疾行而去。

冷静,白玉怜,你现在得冷静。

她一边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一边强迫自己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

这绝对是个预谋已久的圈套。

柳岩青那个笑面虎,他昨天放我走,根本不是什么大发慈悲,他只是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一个能将我们一网打尽,并且还能顺理成章地接管整个绿洲的时机!

现在全城戒严,我们成了瓮中之鳖。

必须立刻找到苏碧瑶她们,在包围圈彻底收紧之前,逃出去!

城市的街道上,已经随处可见张贴着她画像的通缉令,一队队杀气腾腾的士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

往日里热闹繁华的绿洲,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笼。

白玉怜压低了斗篷的帽檐,专挑那些偏僻无人的小巷穿行。

她像一只敏捷的猫,数次在巡逻队经过的前一秒,闪身躲入墙角的阴影之中,与危险擦肩而过。

当她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客栈时,推开门,发现房间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她心中一紧,但随即又松了口气。

桌上,一枚苏碧瑶常用的发簪,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簪尖指向了窗外东南方的方向——那是她们事先约定好的、在城中最不起眼的一处紧急避难所。

不愧是苏碧瑶,反应就是快。

白玉怜心中稍定,立刻转身从窗口跃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屋顶之间。

……

当白玉怜推开那间废弃仓库的暗门时,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苏碧瑶、银璃、西凉子,还有被安置在角落里,一脸惊恐的阿月,都在这里。

“玉怜小姐!你没事吧!”

西凉子第一个冲了上来,上下打量着她,眼眶都红了。

“我没事。”白玉怜对她安抚地笑了笑,随即看向苏碧瑶,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外面的情况,你应该都猜到了吧?”

苏碧瑶点了点头,她那张娇媚的容颜上此刻满是冰霜:

“阿萨辛动手了。他们血洗了议事厅,控制了七城,然后将我们树立成了‘罪魁祸首’,以此为借口,实行全城戒严。好一招一石二鸟。”

“我们现在怎么办?”银璃抱着手臂,小脸上满是烦躁,“外面跟铁桶一样,到处都是抓我们的士兵,想飞出去都难!”

“等。”

白玉怜只说了一个字。

她走到仓库唯一的一扇小窗前,撩开破布帘的一角,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是白天,戒备最森严的时候,任何异动都会引来围剿。我们必须等到晚上,等到夜色成为我们最好的掩护时,再行动。”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们能清晰地听到仓库外街道上巡逻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能听到军官高声盘问路人的呵斥声,甚至能听到远处城门方向传来的、加固防御工事的沉闷撞击声。

这座城市,正在变成一座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坟墓。

阿月蜷缩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西凉子紧紧地抱着她,轻声安抚。

银璃则坐立不安,不时地走到门口,贴着门缝听外面的动静。

唯有苏碧瑶,依旧镇定地坐在一个木箱上,闭目养神,仿佛在脑海中推演着无数种逃生的可能。

白玉怜靠在窗边,握着剑柄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终于,最后一缕天光从地平线上消失,夜幕,如期降临。

“行动。”

白玉怜一声令下,五道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她们的目标,是防守相对薄弱的南城门。

苏碧瑶早已规划好了最隐蔽的路线,她们穿行在迷宫般的后巷与屋顶之上,避开了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兵。

夜色下的月央城,死寂得可怕。宵禁的命令让所有居民都闭门不出,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月光,和士兵盔甲反射出的森然寒光。

她们离南城门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到城楼上摇曳的火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能翻过那道城墙,她们就能逃出生天!

她们潜伏在一处民房的屋顶,静静地等待着城门守卫换岗时那短暂的松懈。

时间仿佛凝固了。

终于,换岗的号角声响起。

就是现在!

白玉怜对众人打了个手势,正准备带头冲出去——

“——咻!”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呼啸,从不远处的箭楼上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团刺眼的火光!

“在那里!抓住她们!”

刹那间,四面八方火把骤亮,将她们所在的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无数的弓箭手从暗处现身,黑压压的箭头,如同死神的眼睛,齐刷刷地对准了屋顶上那几道无所遁形的身影!

城门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润如玉的、令人作呕的微笑。

“白玉怜小姐,”柳岩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遥遥传来,“这场捉迷藏的游戏,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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