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沉重地压在疏月身上。
清虚长老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柳清絮那看似劝解实则逼迫的笑容刺眼得很。
疏月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挣扎。
“不收？当场薄了所有长老和在场弟子的面子！得罪未来剑道至尊，未来剧情可能直接暴走！”
“ 收？等于亲手把定时炸弹绑在身边，怎么办怎么办？系统救命啊！哦，没有系统……”
瞬间，有些憋屈但能暂时稳住局面的念头蹦了出来，先答应再想办法甩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达到顶点时，疏月终于动了。
她缓缓起身月白裙摆无风自动，周身的灵雾因为其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翻涌，更添几分神秘与威压。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台下的楚逸身上。
那目光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分量。
“楚逸。”
她的声音冰冷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之心志，我已知晓。”
楚逸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潮红。
“然，”疏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厉，“修行之道非是逞凶斗狠更非透支潜力，自损根基之徒所能企及巅峰！你今日所为看似取胜实则愚勇！若控制稍有差池道基受损前途尽毁岂是儿戏？”
这一番毫不留情的斥责，如同冰水浇头让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不少。
许多弟子脸上露出愕然之色。
楚逸也是一愣，脸上兴奋稍褪，多了几分错愕和……不服？
疏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继续冷声道：“念你求道之心甚坚亦有几分天赋，我惊鸿峰可予你一个机会。”
楚逸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即日起，你可为惊鸿峰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不是亲传？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楚逸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能入门已是前进了一大步。
“但！”
疏月的声音更加冰冷，“三年之内你若不能彻底修复今日暗伤，将根基打磨至圆满无瑕并将心性磨砺得沉凝稳重，今日之‘愚勇’不可再犯，若再犯便逐出师门你可能做到？”
她给出了一个极其严苛的条件！修复暗伤，打磨根基，磨砺心性，哪一样都不是易事何况期限只有三年！
这几乎是在明着刁难了。
众长老闻言神色各异。
清虚长老若有所思微微颔首，似乎明白了疏月的用意。
玉衡长老摇扇轻笑觉得有趣。
玄石长老倒是觉得这要求对炼体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剑修确实严了点。
柳清絮眼中闪过快意，虽然没完全达到目的，但也有些进度她心中也觉得舒坦了些。
楚逸紧紧攥紧了拳头。
他感受到了师尊的苛刻，但也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另类的极高的期望！
他认为这是师尊对他的考验越是艰难，越要完成！
他猛地抬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弟子楚逸定不负师尊……长老所望！三年之内必达成要求！”
他差点直接喊出师尊及时改了口。
疏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表面却只是淡漠地“嗯”了一声重新坐下，不再多看楚逸一眼。
“搞定三年缓冲期，三年时间，够我想办法把他塞给别的长老或者让他自己跑路了！完美！”
这场万众瞩目的收徒大戏，就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楚逸虽如愿入了惊鸿峰，却只是个记名弟子头上还悬着三年期的利剑。
人群渐渐散去弟子们议论纷纷，都在谈论着楚逸的惊艳一剑和胧月长老苛刻的收徒条件。
疏月只觉得心累，只想立刻回洞府瘫着。
然而，她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台下，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时却是一愣。
晴晚不见了！
之前她明明还站在那边观摩的。
疏月神识快速铺开，很快在返回惊鸿峰的山道旁，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晴晚抱着膝盖，坐在一块冰冷的山石后面小脸埋在臂弯里，单薄的肩膀微微抽动。
她听到了全场对楚师兄的欢呼，看到了师尊“她心里早就认定了师尊”最终应允楚逸入门，虽然只是记名弟子，还提出了苛刻的条件。
……但那是楚师兄啊，那么厉害的天才，师尊收下他，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自己呢？
自己那么弱小输了比赛，只会给师尊丢脸……师尊虽然维护她给她丹药，还亲自下台扶她……但那或许只是师尊心善吧？
现在师尊有了更厉害更值得培养的弟子，是不是……就不再需要她这个笨手笨脚又会惹麻烦的侍剑童子了？
一种巨大的失落和自卑感将她淹没。
她甚至不敢再去想那个带着冷香的怀抱和那句“可有伤到”，只觉得那像是偷来的温暖，随时都会消失。
高台上的喧嚣不再继续，疏月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应付完几位长老的场面话后，立刻寻了个借口脱身。
她的神识早已锁定了那个悄然离去，气息低靡的小小身影。
“完了完了小丫头肯定受刺激了！这都什么事啊！”
“楚逸你个坑货显摆个什么劲。柳清絮你个搅屎棍！还有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家伙们！我的苟命大计啊啊啊！”
疏月脚下生风，几乎是瞬移般朝着惊鸿峰后山那片僻静的竹林冲去。
那是晴晚常去练剑，也是偶尔偷偷难过时会去的地方。
果然尚未靠近，她便听到了极小细碎的呜咽声，像听得人心头发紧。
竹影婆娑，月光清冷。
娇小的少女蜷缩在一根粗壮的翠竹下，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那身她常穿的青衫在月色下显得越发素净，也越发透着一股伶仃无助的意味。
她哭得那么专心，以至于连疏月悄然落在她身前都未曾察觉。
疏月看着眼前这团小小的哭泣身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擅长拔剑砍人，但不擅长应付眼泪尤其是这小丫头的眼泪。
“怎么办怎么办？”
“直接说‘别哭了’？太生硬了吧？假装没看见？不行不行，良心会痛！要不然……给她塞颗糖？修士好像不吃糖？那丹药？不行，是药三分毒……好难！”
她僵在原地冷艳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掠过罕见的慌乱。
疏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哄人”场面。
最终干巴巴地开口，声音依旧保持着平日里清冷的调子，却比平时放缓了许多
“……在此处作甚？”
晴晚猛地一颤，受惊般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