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

余白不知道江雨在做着什么样的噩梦,他不知道在那片幻境之中江雨在经历什么,在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可他好像又能感受到什么。

一股情绪堵住他的喉咙,同样可以用绝望解释的感受填满了他的胸腔。他不是什么多愁善感擅长共情的人,但此刻他全都感受到了。

江雨的眼睛,江雨的话,江雨的文字江雨的事,都在书写着一个同样沉重的故事。

余白心里想了很多很多,于是他轻轻放下笔记本,走到床前,牵起了江雨滚烫的手。

————

慢慢的失去知觉,慢慢的感到麻木,脑子也越来越混沌……她羸弱的身体在白色的混沌里逐渐的下沉着……下沉着。

江雨她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一个谈不上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让她难以忘怀。

梦里有一个手机,屏幕上方有一个进度条在快速流逝着,似乎在催促着她做出决定似的。而屏幕下方写着一段话,“是否要吞下这颗极乐药丸?服用后你将会在五秒钟内……”

梦的感觉和记忆通常会在苏醒的那一刻便遗忘殆尽,但江雨记得自己没把话看完就连着点了好几次“是”的按钮,随后的感觉就让她记住,记到了现在,依旧印象深刻。

那是什么东西击打在心脏上的感觉,像子弹一样,但又没有撕开她的血肉。痛感并不剧烈,就像孩童的拳头轻轻打在身上一样。可意识也随着击打的次数一下,一下,越来越模糊。

[像喝醉了一样……可我为什么会知道喝醉的感觉?]

视线被洁白的雪覆盖,知觉变得麻木,就像是身处白色的宇宙一般,分不清上下左右了。她记得那天梦里,在知道预定的“死亡”即将到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慌张,反而平静的很。

[“极乐”……对啊,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为什么要害怕呢?]

“死去元知万事空……对啊,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记得了。”

就像一个背着沉重包袱的旅人放下了行囊,她久违的感到了轻松的感觉。被压力压得麻木的神经也得到了释放。

可当她在梦里失去意识,闭上双眼,“死去”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却在现实里重新睁开。她苏醒了过来,她感到有些愕然。这是什么,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

[我……这是死了吗?]

她伸出左手向着掉漆的天花板抓了抓,又把手心放在了自己的右胸上。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已身处天国。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二十分钟后

“咕……呃,咳咳咳……好难受,我这是……在哪里?”

缓缓睁开眼睛,江雨现在只觉得脑子和身体沉得要命,使不上力气。呼出的空气都好像有些发烫,在愣了五秒的神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病了。

可是为啥会生病?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啥来着?

“好熟悉的味道……等会,余白?”

嗅到空间里有些熟悉的味道,转眼就看到了一双熟悉的蓝色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这里是我的寝室。我在回寝室路上发现你昏迷在雪里,就……擅作主张把你带回来了,抱歉,但是我当下也没别的法子了。”

见江雨睁开眼睛,余白关切的凑上前去。他话说的很慢,很耐心的向江雨解释着。

虽然他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但看到江雨的那一瞬间脑子已经变成一团浆糊了,带她回寝室是纯粹的本能反应,一点个人的原因都没有。

最起码看她现在的状态还算稳定,余白很庆幸自己没犯错误。听到他的描述,江雨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样子……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江雨的眼神黯淡了不少,她愧疚的道着歉。

“不麻烦。比起其他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余白说着,牵着江雨的手握得更紧了。江雨的这副表情他不是第一次见,每一次她给自己“添麻烦”的时候就会这样子。

像做错事的孩子,像等待家长训话惩罚的孩子。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越来越清晰了,虽然现在他还捉摸不透。

“我……我没事,不用在……呕——”

江雨刚想逞强表示自己没问题,就被突如其来的反胃感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不光是呕吐,还因为这个感觉带着又剧烈咳嗽了好几下,吓得余白赶忙把刚起身的江雨扶住。但江雨也因为这份感觉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这是……能力被触发的副作用之一,现在看来……我能在雪里待那么久,我的头发,衣服什么的居然还能保持干燥,应该就是托能力的福吧。]

“如果还难受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先接着休息养病吧。今天晚饭准备了你的份,一会迟日晴会来喊吃饭的。”

余白心里确定了什么,语气里的难过毫不掩饰,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明显是在强撑的江雨的头,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雨的身体现在极度虚弱。哪怕就是想挣扎着下床,余白也只需要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把自己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了。虽然江雨自小就有“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信条,可自知跑不掉的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愧疚的低着头,向余白道着歉。

江雨这副样子倒是怪可爱的,整得余白真的很想好好搓搓她的头,好好安慰她。

“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嘛,互相照应是分内的事,别放心上。”

但是想也只是想想,江雨的性格自己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余白是不会这么冒犯江雨的。可江雨却话锋一转,问起了她比较在意的另外一个事情。

“唔……对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子抓着我的手啊?”

“这个……因为我刚刚看见你还没醒的时候,好像是做噩梦了似的,很害怕的感觉。所以就想着……这样子应该能让你好受点。”

余白想了半天给了一个有些牵强的理由,但江雨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因为余白说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假话。

自打她恢复意识以来,自己就一直感到胸口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阵痛。这股痛感像是瘟疫一般要向自己的身体扩散,让自己变得无力。

可余白的手很结实,有力。虽然他不如自己的体温高,却也在传递着来自余白的温度。一股神奇的力量就从她的左手涌向身体,对抗那让自己感到无力的“恐惧”。

“会难受吗?那我松开……”

“不,不会……倒不如说,想拜托你,再,保持这样一会。就一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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