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罗兰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

“我搭上你老爸的线,混进了当时还叫皇家警卫队的警务署里。”

“一步一步往上爬,过五关斩六将,不断将权利握在手中,直到能够掀起一场针对警察制度的改革为止。”

“这场改革也有你老爸的份,绝大部分关于制度的构想和一些比较激进的观点都是由他提出来的。”

“有些东西在那个时候看,会觉得很奇怪,到了现在反而显得正确无比。”

罗兰开始掰指头。

“像收编侦探、建大都会警务中心,还有不均等的警力分配等等,都是他提出来的建议。”

“他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人。”

“所以你们称他为‘先知’?”薇薇安终于理解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对。”罗兰低着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尤利西斯就是我们的先知。”

“先知最开始是尤利西斯所建立的一道防线,一道防止警务署沦陷后,维里斯德滑落深渊的防线。”

“如果说维里斯德明面上的和平是由警务署所带来的。”

“那么维里斯德阴影中的稳定,就拜‘先知’所赐。”

“暗杀,绑架,勒索……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铲除那些威胁到维里斯德的家伙。”

“让他们能够成为恶徒们的噩梦。”

一个以自己父亲为信仰的邪教。薇薇安浑身一震。

“那现在这个组织怎么样了?”薇薇安问道。

薇薇安猜测,父亲死后,“先知”即使没有土崩瓦解,也会走向曾经的另一面。

“和警务署一样,烂到骨子里了。”罗兰不禁冷笑一声。

“现在的‘先知’就是权贵们的利刃,”罗兰呵呵冷笑,“把屠刀挥向了他们发誓保护的民众们。”

“……”薇薇安听闻父亲的心血就此浪费,不免感到有些悲伤。

“其实,我们这二十多年来的努力,几乎全都是白费力气。”罗兰虚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不过又是一个新的轮回罢了……”

“你认识的很多人,都是‘先知’的成员,而且都是老成员。”

罗兰掰起了手指。

“苔丝、泰图斯、西门子、兰开斯特……”

“他们仍然想让‘先知’回到最开始的样子。”

“无一例外的受到了迫害。”

薇薇安沉默。

泰图斯、西门子被杀,成了无头悬案。

苔丝失踪、兰开斯特被迫退位……

“你呢?你站在哪边的?”薇薇安突然问道。

“我?”罗兰虚指自己,“我哪边都不站。”

“我即不希望‘先知’被废除,也不希望它强盛,让它继续内斗下去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你可能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不愿意去帮这些老朋友,”罗兰语气逐渐变得冰冷,“但,这是我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我站在现在这个位置需要那些权贵的支持,‘先知’是我的投名状。”

“从你的角度而言,也许是我背叛了‘先知’。”

“但在‘先知’和警务署之间,我总要做出一个选择。”

“……”薇薇安什么也没说。

薇薇安从一开始就没问过罗兰在“先知”的地位,但薇薇安很清楚,父亲死后,有且只有罗兰能够接班。

“你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最年轻的帝国勋章获得者?”罗兰开了个小玩笑。

“我不知道。”

“我想先为父亲复仇……”薇薇安几乎是梦呓一般地说道。

“‘先知’的存在,可以说得罪了所有维里斯德上层人。”罗兰打断了薇薇安的话。

“更别提你父亲在生前最后的那段时光在调查的东西了。”

“调查维里斯德大雾事件……虽然说是为了正义和真相,但还是太激进了。”

“尤利西斯动了太多人的蛋糕,他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因此你最后得出的答案很有可能是‘所有人一起合伙杀了你父亲’,那个时候你怎么办?”罗兰厉声问道。

“是杀光一整座城的人?”

“还是随便找几个知情人杀了替你父亲报仇?”

“……总会有主使者和刽子手。”

“杀完他们以后,我就离开维里斯德。”

薇薇安平静的说道,似乎早就想过这种可能。

“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忙。”罗兰有些烦躁地中断了谈话。

薇薇安注视着罗兰高大而削瘦的背影。

“……如果你想要撑起侦探社,接你老爸的班的话,像现在这么天真还是不行的。”

罗兰没有回头,只是用抱怨一般的语气指点道。

…………

“所以我们现在还能不能相信子爵先生?”米娅听了薇薇安的讲述,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我不知道……”

薇薇安很清楚,罗兰的话真假掺半,一直在把自己朝某个方向引。

如果换做是没当上社长前的薇薇安,说不定就信了。

但短暂的权利生涯让薇薇安保留了那么几分的警惕。

薇薇安十分清楚维里斯德的“上流社会”是什么样的,也清楚加入他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朽的东西。”薇薇安最后缓缓开口道。

“不要寄希望于永远不能从历史里吸取教训的‘人’。”

“……包括罗兰,也包括我们。”

薇薇安的一番话击碎了米娅对罗兰的滤镜。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米娅很头痛。

自家老大都信不过了,事还应该怎么办?

薇薇安低头沉思,然后又起身在客厅里走了好几圈。

首先,森格镇的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现在已经可以看作是“先知”的内斗。

以苔丝和泰图斯为首的“先知”旧派,和“先知”新派的一场争斗。

保守派企图用简单的障眼法和鲜血修会来保护泰图斯,激进派则利用了警务署对泰图斯进行追杀。

结果是泰图斯逃了,但是没有完全逃掉,死在了前往维里斯德的路上。

苔丝——作用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因为,泰图斯的死,早在苔丝的预期之中。

苔丝一定通过泰图斯的死而判断了什么……

薇薇安猜测,泰图斯一定被“先知”旧派中的某个人出卖了,而且苔丝清楚这个人的身份。

薇薇安在之后开始调查西门子时,西门子也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显然是对新派的清洗有所反应。

但不幸的是,西门子还是被杀了……而这起案子引起的风波又波及到了兰开斯特……

苔丝在之后被绑架到斑马酒店,迫不得已断手脱身,而与苔丝熟识的众多侦探社首领也在风波之后纷纷退隐……

这些侦探社首领里有没有“先知”的成员?

如果有的话,那么以他们和苔丝的关系,只可能会是“先知”中的保守派……

环环相扣,受损的全都是“先知”中的旧派。

而且在这些案件中,警务署全程以迫害“先知”旧派的推手出现……

谁能够让警务署在这些地方动用那么大的能量?

谁希望“先知”中的旧派失去原有的地位?

薇薇安隐约猜到了一个可能。

在米娅希翼的目光,薇薇安又缓缓开了口。

像是叹息,又像是回答。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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