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四年之后自己会成为维里斯德警察制度改革的先锋,还在为明天住在什么地方而发愁。
“唉……不管了,吃完这一顿再去碰碰运气。”罗兰决定拿出一些钱来犒劳自己。
“要两杯麦酒。”犹豫了很久,罗兰最后用口袋里仅剩的铜币买了两杯酒。
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酒,所以今天想尝试一下。
罗兰看着桌上的酒杯,苦笑一声,一口气炫完一杯,还没来得及感受酒精入喉的苦涩感,又快速炫完了第二杯。
罗兰打了个嗝,整张脸通红,不一会儿就体验到了酒精上头的眩晕感。
“这酒也不好喝啊……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喝酒……”
在酒精的作用下,罗兰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惹得四周的酒客频频回头。
罗兰察觉到那些目光,没有像往常一样躲闪,反而狠狠的瞪了回去。
眩晕感一阵接着一阵,罗兰突然拍桌而起。
——有那么一刻,他相信自己能够改变世界。
颤颤巍巍地来到平时乐队演奏的地方,罗兰挥起双手。
“你们知道吗?!”
“维里斯德的面包现在要卖到五十万铜克法!!”
一开始,罗兰喊话的声音还比较小,而且不断伴随着颤音和思考时中断的“呃啊”声,但越到后面越流畅,他仿佛一个资深的演说家,痛斥维里斯德处处不公。
而那些原本只把他当成一个笑话看的酒客,到了后面竟然纷纷向他投来了敬畏的目光,甚至有不少人还跟着他一起呐喊。
与此同时,某个正在小酒馆角落里的侦探兼医学教授也向他投来了目光。
“尤利西斯,有什么好看的?”兰开斯特——尤利西斯的侦探导师,拍了拍桌子,把尤利西斯从罗兰的演说中拉了回来。
“无非又是一个只会表演的酒馆政治家罢了。”
“嗯,可能吧。”留着白色长发,面容与薇薇安有六七分相似的尤利西斯收回目光。
“比起这个我觉得老师你还是多多观察嫌疑犯的位置。”尤利西斯温和一笑,没有在意。
师徒二人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追踪一个正在逃亡的杀人犯。
——歹徒就坐在离二人不远处的座位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发表演讲的罗兰。
“……你们相不相信我们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罗兰用拳头重重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相信和不相信都没有什么用,只有用手去做!去争取自己的权利!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
罗兰接着目光扫过众人,抬起右手。
歹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去。
尤利西斯和兰开斯特马上紧张起来,掏出武器等待歹徒发难。
罗兰比两人更先发现了歹徒的异常。
寒光一闪,一把银亮的左轮手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歹徒的手上。
罗兰没有犹豫,或者说根本来不及犹豫,直接扑了出去,把歹徒摁在地上。
侦探二人也冲了上了来,尤利西斯比较年轻,腿脚轻快,领先兰开斯特一大步,率先来到正在厮打的两人身前。
罗兰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此时正处在虚弱期,被身强力壮的歹徒两拳锤翻。
挣脱罗兰的歹徒还没高兴多久,尤利西斯就一记勾拳再次把他打倒在地。
“老师!拿他的手枪!”尤利西斯夺走了歹徒手中的手枪,向后一扔。
“邦!”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兰开斯特的头上。
罗兰见长发的尤利西斯冲了上来,没看到脸,加之酒精上头,以为是热心的美少女,于是不顾身上的伤势,大喊一声,加入战局。
两人对着歹徒一阵拳打脚踢,把歹徒打得鼻血横飞屁滚尿流。
“喝啊!”慢了半步的兰开斯特抡起凳子狠狠的砸在歹徒的脸上,把歹徒砸晕。
成功制服歹徒后,两人跌倒在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酒馆和惊恐的把盘子端起来挡住自己脸的老板娘,哈哈大笑。
像所有的酒鬼一样,罗兰向自己身边这个勇武的“美少女”发出了邀请。
尤利西斯沉默半晌。
“我男的啊。”
这回轮到罗兰沉默了。
“你说你希望维里斯德变得更好。”轮到尤利西斯发问。
“嗯,至少不要让它再烂下去。”罗兰看了老板娘一眼,吆喝着再来一杯麦酒。
“这是我的名片。”尤利西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小卡片。
“嗯,我想建立一个组织,让它成为维里斯德的最后一道屏障。”
“让这座城市至少不会滑落进深渊里。”
“挺好的。”
“嗯……”尤利西斯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有一种预感。”
“什么?”
“你也许真的能够改变维里斯德。”
“希望吧。”罗兰嗤笑一声,只当是普普通通的祝愿。
许多年后,已经攀登到了顶峰的罗兰回望第一次与挚友的见面,不得不感慨一句。
“你这家伙,还真就一点都没猜错……”
“不愧是被称为‘先知’的开拓者。”
…………
“嘿,醒醒,醒醒。”
加缪大叫一声,从床上挣扎而起。
“哈,我就说他死不了吧!”
旁边有人在指指点点。
加缪稳定心神,眸光闪烁,又惊又疑的打量着四周。
破破烂烂的木墙,不但发霉了还漏风,屋子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此刻他正躺在上面,身上盖着一张有浓烈馊味的被子。
两块生了锈的铁皮盖在木墙上,勉强当做屋顶。
“你好啊,孩子。”一个老人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呃……你好……”加缪记忆还停留在被马车夫一枪打中的那一刻。
“我在路上瞎逛的时候看到了你……和你的同伴,”老人一边搓着手,一边憨憨地笑,“见你好像受伤了,就把你带回家里医治。”
“感谢您的所作所为,上帝会记住您的善良。”加缪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根据他的经验而言,像这样的老人一般都挺迷信的,所以他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现善意。
“不不不,”老人却接连摆手,“我信血神的。”
说完立刻低头咏颂起“救世主和血神”。
“……”这一句话直接给加缪干沉默了。
合着老子被鲜血修会的信徒给救了?
但终究是被救了一命,加缪也不好发难,干脆假装哑巴,躺在床上不起来。
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加缪知道自己的伤还没好全。
“老人家……你说你还找到了我的同伴,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加缪突然想到弗雷戈,于是问道。
“哦,那个大个子啊,他刚刚还在这里的,你快醒的时候他突然跑出去了。”
“啊这……”加缪向棚屋外看去。
这里应该是东工业区的棚户区——也就是所谓的贫民窟。
居住者主要是东工业区工厂的工人,也不知道这个老人是什么情况。
加缪挣扎着起身,向门外走了几步。
此时天刚蒙蒙亮,加缪外套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所以没办法套怀表看时间,只能估摸着是早上五六点的样子。
弗雷戈就在门外,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盘起两条腿,防止鞋子踩到污水。
加缪没管那么多,捂着胸口,来到他身前。
“哈,你醒啦。”
“现在是什么情况?”加缪没好气地问道。
“如你所见啊,我们两个被那个混蛋马车夫炸晕了,然后有一个好心的老大爷救了我们。”
加缪转头看了一下,确定老人没跟在身后,伏身在弗雷戈耳边低语:
“他好像是个邪教徒。”
“……是就是呗。”弗雷戈耸了耸肩。
“毕竟如果是正常的维里斯德市民,估计现在我们两个都已经死了。”
“那确实。”加缪点点头。
“也只有这种信邪教的傻子才能够保有这样天真无邪的世界观了。”
“……”弗雷戈没有对加缪的暴论发表什么观点,只是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然后扔了出去。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弗雷戈突然说道。
“坏消息吧。”加缪原本想席地而坐,但发现地上都是黑乎乎的污水,干脆继续站着。
“我以为你会先听好消息来着……”
“咳,坏消息是我们两个现在被通缉了。”
“啊?被通缉了吗?罪名是什么?”
“有人举报我们在废旧的工业产区燃放烟花爆竹,然后把那里弄炸了……”
“哦,对了,维里斯德市区内不允许放烟花来着。”加缪突然想到一个很蛋疼的法令。
“这是重点吗?”
“嗯,不是。”
“重点是我们两个被通缉了,现在没办法找警务署要支援。”
“真是见了鬼了……”加缪再次无奈地叹气。
“而且那个马车夫的背景估计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弗雷戈紧皱着眉。
“呵!”加缪用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有什么好怕的?”
“你就不担心我们打不赢?”弗雷戈似乎有些动摇。
“情况比你想得槽糕得多,我尝试问了一下当警长的朋友,”弗雷戈眼神闪躲,“他们没有一个肯为我们出头的。”
“这次我们估计惹上大麻烦了……”
加缪沉默。
加缪思考。
加缪突然仰头长啸。
“啊啊啊啊啊!!!”
弗雷戈被吓了一跳。
“走啊!去和那个马车夫身后的组织掰掰手腕!”
加缪呲牙,看不出恐惧和担忧,一只手压着胸,一只手抚腰,豪情万仗,踉跄地大跨步踩在积满污水的泥地之上。
弗雷戈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看了看现在走路还成问题的加缪,然后摊开了双手,咧嘴一笑。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