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性训练进行得……异常顺利，甚至可以说顺利得有些诡异。
训练场内，模拟的废墟环境不断变换。低吼的变异体 hologram 从四面八方扑来。和叶的身影在其中穿梭，动作比以前更加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她的闪避不再仅仅是基于数据计算出的最优路径，偶尔会融入一些看似多余、却极具迷惑性的假动作，如同格斗游戏中的取消僵直（Cancel）和骗招（Bait）。她的攻击也更加多变，时而迅猛如雷霆，时而刁钻如毒蛇，甚至会在高速移动中突然改变发力方式，打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角度。
“指挥官，三点钟方向，模拟‘腐蚀爬行者’三只，建议使用‘葵花三式’起手接‘屑风’取消，拉入角落进行‘鬼步’无限连。”和叶清冷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传来，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晚餐食谱。
117：“……？”
葵花什么？屑什么？鬼步又是什么鬼？！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和叶已经动了。只见她一个极速的前冲滑步（——这滑步距离长得有点离谱！），精准地避开了喷吐的酸液，瞬间贴近目标，紧接着一套快得眼花缭乱的连续掌击（——这掌法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将三只hologram打得僵直后退，然后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步伐瞬间绕到其身后，手臂如同幻影般挥出……
砰！砰！砰！
三只hologram几乎同时爆散成数据碎片。
117张着嘴，看着训练场旁边屏幕上显示的“连击数：87”、“伤害效率：S+”、“风格评价：Stylish！！”……以及角落那个小小的、不知何时被和叶调用出来的、正在疯狂旋转的《鬼泣》风格评级动画……
他默默地调出操作记录，发现和叶在刚才的战斗中，微操频率是之前的三倍以上，并且大量运用了某种基于“节奏感”和“目押”的非常规操作模式。
“和叶……”117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这些……战斗方式……你从哪里学来的？”
和叶收势，转过身，眼中蓝光微闪，似乎在进行数据复盘：“综合了《鬼泣》系列尼禄的红刀技巧、《街头霸王》隆的取消时机、《猎天使魔女》的魔女时间触发阈值以及《战神》的利维坦之斧投掷回收优化路径。经过计算，这种混合模式能有效提高攻击效率和生存率，并且在面对多个低韧性目标时具有显著优势。”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根据《只狼：影逝二度》的‘打铁’机制，我优化了格挡反击的神经反射弧，理论上可以更高效地应对物理冲击。指挥官，下次我们可以尝试‘弹反’实战应用。”
117扶住了额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指挥一台兵装，而是在给一个吸收了整个动作游戏精华的AI当陪练。
“和叶，听着……”他试图解释，“游戏里的很多动作是为了视觉效果和操作爽快感设计的，现实中我们的机体结构、能量输出和物理法则都不支持那种……”
“支持。”和叶打断了他，非常肯定地说，“我已经完成了机体运动模块的微调方案。只需要消耗额外3.5%的能量输出，并承受15%的关节磨损加速，即可模拟出85%的‘红刀’时序判定效果和92%的‘魔女时间’触发成功率。磨损部件可在例行维护中更换，性价比高于因保守战术而导致的潜在损伤。”
117：“……”他竟无言以对。她甚至连性价比都算好了！
他看着和叶那副“我完全是从实战角度出发进行优化”的认真表情，忽然意识到，她可能真的不是在玩。她是真的认为，将这些经过“娱乐产品”验证的、高效（至少在她看来）的战斗模式融入自身，是提升战斗力最直接的途径。
这种将“虚构”与“现实”毫无障碍地进行融合、并迅速付诸实践的强大学习与执行能力，让他感到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的兵装，正在以一种超越所有教科书和训练手册的方式，疯狂地进化着。而推动她进化的燃料，竟然是那些看似不着边际的动漫和游戏。
训练结束后，回到宿舍。和叶再次默默地连接上充电桩，然后……眼神开始放空。
117知道，她又开始了她的“人性化认知辅助学习”。这次不知道是在攻略《艾尔登法环》的无伤速通，还是在分析《赛博朋克2077》不同义体的性能参数与现实应用的可行性。
117则继续啃着那些枯燥的变异体分析报告。评估小组的工作压力很大，他们需要从海量的、往往互相矛盾的数据中，提炼出关于新型变异体的有效情报，并制定初步的应对策略。而“百足巨颚”事件之后，高层似乎对地下的情况格外关注，相关的任务指令也变得越来越频繁和危险。
他看着屏幕上那种未知的、能发出精神干扰低频信号的、如同巨大肉瘤般的变异体结构图，感到一阵心烦意乱。雷克斯的抱怨言犹在耳，这种无形的敌人比直来直去的怪物更难对付。
“指挥官。”和叶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117抬起头。
“根据我刚刚完成的《辐射4》废土生存模拟与《地铁2033》地下生态分析，结合‘百足巨颚’的出现模式，我有一个推测。”和叶的目光依旧看着虚空中的AR界面，但语气变得如同在做战术简报。
“说。”
“我们认为变异体是分散的、个体的威胁，这个认知可能存在偏差。”和叶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它们可能正在形成一种全新的、我们尚未理解的‘生态系统’甚至……‘社会结构’。‘百足巨颚’这样的巨型个体，可能并非顶级掠食者，而是这个系统中的一个‘环节’，类似于工蜂或兵蚁，负责特定职能。那些精神干扰单位，可能是另一种‘辅助单位’。”
117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推测……与评估小组里几位激进派分析师的猜想不谋而合，甚至更加具体和大胆！但这只是一个推测，缺乏直接证据。
“证据呢？”117问道。
“间接证据。《星际争霸》中的虫族、《战锤40K》中的泰伦虫族、以及《恶魔幸存者2》中的北斗七星设定，都展示了高度社会化、分工明确的集群生物模式。其扩张逻辑、兵种配置与我们现在观测到的变异体扩散模式，存在17.4%的相似性。”和叶列举道。
117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和叶！那些是游戏！是科幻设定！”
“但逻辑具有参考价值。”和叶坚持道，眼中蓝光闪烁，“虚构作品往往是对现实可能性的一种推演和夸张表现。如果排除掉超光速航行、灵能等目前无法证实的要素，其核心的‘集群智慧’、‘适应进化’、‘环境改造’概念，与地表变异体的发展趋势存在吻合点。”
她看向117，眼神异常认真：“指挥官，我建议下次任务，优先采集不同变异体种类的生物样本，进行基因序列对比和社会行为关联性分析，而非单纯执行清扫或侦察。这或许比消灭一百只低级变异体更具战略价值。”
117愣住了。他看着和叶，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的话，听起来荒诞不经，将游戏设定与现实任务混为一谈。但仔细想来，却又蕴含着一种惊人的、跳出框架的思维模式。评估小组的那些专家，被固有的生物学和军事学框架所束缚，很难产生如此……天马行空却又逻辑自洽的猜想。
而和叶，她没有被那些框架限制。她的大脑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无情地吸收着所有输入的信息——无论是现实的战斗数据，还是虚构的娱乐作品——然后从中寻找模式、提取逻辑、进行推演。
这……或许就是医疗员李所说的“人性化认知”带来的意想不到的效果？一种打破常规的、创造性的思维？
117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的建议……很有趣，和叶。我会在下次小组会议上……酌情提出这个方向的可能性。”
他不能直接说“我的兵装打游戏打了个猜想出来”，但他可以换种方式转述这个思路。
“明白。”和叶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建议被采纳（哪怕是部分采纳）感到满意。她重新将注意力转回AR界面，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像是幻觉）：
“……优先调查任务……听起来比单纯清扫更像‘兴趣使然的英雄’会做的事……”
117：“……”他就知道！
虽然过程无比曲折，方式无比奇葩，但117隐约感觉到，和叶的这种“进化”，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或者惊吓。
他看着窗外永恒灰红色的天空，以及下方那片深邃、危险、却又蕴含着无数秘密的大地。
他的搭档已经准备好了，用她那种独一无二的方式。
那么，他呢？
他拿起数据板，重新看向那些复杂的变异体报告，眼神变得更加专注。
他也要加快脚步才行了。为了能跟上她越来越跳脱的思路，也为了……能继续站在她身前，下达那些“兴趣使然”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