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玉提前醒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身下的床单，还好，这次没有那么狼狈。对于自己如此之“菜”，绝望不至于，但难堪是到顶了。

走出主卧，却没有在家里发现云子明的身影。看看次卧，整洁如初，显然云子明并没有在床上睡，而且，应该天还没亮人就走了。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留宿云子明的事被方柔撞破的过程，程之玉就有些慌。按照最初的想法，攻略云子明是应该是一件极为隐秘的事，一旦和云子明的相处暴露在精明的方柔的眼中，很难说不会多出一些无法掌控的变数。

老天爷到底是在给我助攻，还是拆我台呢……等会上班，我应该怎么和方柔解释啊……程之玉喝着牛奶，心里越发觉得别扭。

想想今天是程之月长途旅游的第一天，程之玉摸出手机，开始拨打老妈的电话，准备给家里做个汇报。

不过也挺奇怪的，自从上次宣布减少月度零花钱后，程之玉就再也没有接过家里的电话，仿佛老爸老妈已经完全把两个女儿给丢东海放养了。

“妈，昨天下午小月和高中同学一起去浙东旅游了……嗯，应该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不然她今天一定会把我的手机打爆……老爸呢，你们什么时候到东海来……”

简单的通话后，程之玉的眉头微微皱起。因为老妈说厂子里很忙，估计来不了东海，陪程之月新生入学的事，就全交给她这个做姐姐的了。

手机闹钟响了，8点30分，距离上班考勤时间还剩一个小时。

【王母娘娘的娘】：方姐，今天请个假，有点事。（可爱.JPG）

一分钟后，【在水一方】：不行，今天就是下刀子，你都要给我过来！（翻白眼.JPG）

不至于吧，大姐，你还打算刨根问底啊……程之玉盯着手机屏幕，目瞪口呆。

没办法，鸵鸟是当不成了，程之玉咧咧嘴，只能回到卧室更衣梳妆。

……

一千多公里外的花都，市区远郊，某工业园里，程父坐在一片废墟边缘，正在发呆。

程父的面前，曾经热闹喧嚣、加班加点的厂子，已经变成焦土，烧得只剩下个框架的大型厂房里，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机器残骸，地面铺垫着厚厚的灰烬粉尘。

半个月前，一场因工人失误导致的火灾，整个厂子都在大火中化为乌有，还有十几名工人不同程度被烧伤，至今还有几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伤势垂危。

程家工厂的日常消防管理其实做得还不错，这场火灾也不该发展成这个结果。最大的问题，发生在距离火灾现场不远的园区路口，一家同样夜班开工的厂子，两辆卸货的大货车堵住了消防车的进场。

救灾的黄金窗口时间被耽误，最终程家工厂可以说被夷为平地，还波及了相邻的其他几家厂房设施。至于那家堵了消防通道的厂子老板，第二天就跑了，至今还没有找到人。

程家工厂被摧毁的结果，就是生产彻底停摆，挤压在手里的集装箱订单无法完成，上游原材料供货商的款项无法支付，订单的违约金正在步步逼近，银行的贷款即将逾期，还有烧伤工人的医药费和后续赔偿。

更别提，程父作为企业主和火灾现场直接责任方，还要承担火灾事故蔓延导致的其他厂家的部分经济损失，大额赔偿乃至被追加罚款都是免不了的。

别看程家表面上过得很风光，各类资产加起来几个亿，但作为实体制造业的私营老板，其实手头流动资金也就几百万。

这些年行业疯狂内卷，单看一个集装箱价值上万乃至数万，但净利润其实少得可怜。厂房设备的更新折旧、水电支出、原材料采购、工人工资等等加起来，基本都靠客户的订金和银行贷款做流转支撑。

持续几年的中美贸易战，国际物流的混乱，让程家的厂子终于迎来了一次业务扩张机会。程父大手一挥，压上多年的积蓄甚至贷款，扩建了生产线，在合同订单多得烧手的同时，企业的债务杠杆也在飞速增加。

“老程，刚才老大打了电话，小囡出去旅游了……”程妈从一边走了过来，蹲到了丈夫面前，一手摸着对方的胸口，一手搭在对方胳膊上，“要不我去和那几家供应商说说，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情况，二十多年交道了，不会不讲情面的。”

“没用，大家都要吃饭，再宽限也不过几个月时间，还有银行那里的贷款，订单的违约金，大家的工资，医药费和赔偿，加起来差不多要六七千万了……”程父苦笑一声，连连摇头，“算了，卖房吧，无债一身轻，至少不能让跟了我们二十多年的老兄弟寒心……我们也累够了，正好放下。”

程家遭受灭顶之灾，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好在程家二十年来在花都买了不少房产，虽然现在房地产不景气，但多年的房价增幅，要还清债务也不是太大问题。

看着丈夫那貌似释然的表情，程妈的心揪在了一起。回想夫妻俩年轻时白手起家的一幕幕，忍不住偏头落泪。

……

……

云子明几乎一夜没睡，然后天亮之前就离开了程之玉家。

回到自己的公寓住处，不知道被谁在门上泼了漆，房门一片狼藉，刺鼻的味道在楼道里挥之不去。

洗完澡后，云子明回到了床上，一夜未合眼的困顿，还是将他拉进了迷糊状态。

云子明有些想笑，他觉得自己在世界诅咒中的根本无法招架，还鬼迷心窍地沉溺在有人可以帮自己挡灾消难的幻想中。

这次，应该算是臭名远扬了吧，或者，一贫如洗的诅咒，也在步步逼近……想着想着，云子明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手机发出了激烈的震颤，云子明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这几天，你就别上班了，自己在外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让袁小山帮你跑。”

电话里，是父亲云重河沉重的声音，云子明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知道，父亲这些天，一定在遭受董事会里某些人的围攻——外部的煽动舆论和内部的逼宫，正在给云家制造前所未有的难题。

看看时间，已经上午9点40多分了。

点开股市软件，玖云国际今天开盘就跌停，价格继续下探到12块附近。半个月不到，玖云国际的市值已经下跌了20%以上。

“子明哥，别来公司，特么不知道哪些幺蛾子在造势，现在媒体记者和苗珍一家，堵到公司楼下了，要找你要说法！”

袁小山在电话里气急败坏，火气很大。

云子明眉头皱紧，几秒后，居然笑了。

看看自己的股市账户，将涨幅最大的几只股票直接清仓，账户上多了两百多万空闲资金。很快，银证转账的操作反馈就到了。

……

低马尾盘发，西装翻领黑色连衣裙，肉色丝袜，程之玉顺着办公区的最边角，偷偷朝自己的工位溜去。

“程之玉，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程之玉屁股才刚刚落在位置上，远处的某间办公室门开了，方柔双手横抱胸下，似笑非笑。

“今天这身不错……别仗着自己天生丽质就得过且过，女人的青春是要持久保养的，单纯的素颜霜保湿霜不够……站那么远干什么，坐过来！”

方柔指了下自己办公桌的对面，挑了下眉。

程之玉磨磨蹭蹭，坐到了方柔对面，然后露出无暇的甜笑。

“和云子明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你妹妹前脚出去旅游，后脚你就把男人领回家？”

方柔靠在椅子上，面露无奈，“我不是反对你找男朋友，但朱阿姨（程妈）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关心你，尤其是，你似乎对我说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说着，方柔还伸手在程之玉的脑袋上轻拍了下：“正面看着我，你平时不是男孩子气很重的吗，现在不好意思了？我不大相信你会图他的钱……觉得他长得帅？这帅的男人那么多，总要找个心理正常点的吧？”

“方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程之玉抬起头，哭笑不得，“他一大早就蹲我楼下，被我用剑打伤了，然后就是他家被记者堵门，我只是礼貌收留，谁知道他还真留下了。”

“剑打伤了？”方柔想起昨天视频通话里，看到的云子明额头的纱布，恍然大悟。

程之玉赶紧点头：“所以，我只是出于一种愧疚和礼貌。”

“他知道你会武术和剑舞？”方柔的表情缓和了些，但又突然皱起了眉头，“那云子明会对你兴趣更大了……”

“啊？！”程之玉一愣，没搞懂。

“别看他性格刻板古怪，大男子主义，其实是个很缺爱的孩子，而且，内心有些慕强！”方柔指尖转着笔，微微一笑，“他不喜欢那种娇滴滴的柔弱小女人，你现在，应该被他盯上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否会认真对待你。”

被他盯上了？那太好了……程之玉眼睛一亮，然后赶紧低下头，装着整理裙摆。

“现在云家比较敏感，不管你对他有没有想法，还是尽量保持距离，不要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唉，要改变一个人，难度太大了，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忍受他那些不干净的恶习吧？”

“嗯，是的，我最讨厌这种男人了！”

程之玉脸色认真，咬牙切齿。

方柔手上的笔停了，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程之玉的脸，直到把对方看得坐立不安的时候，才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爸爸妈妈身体如何？”

说着，方柔点开了自己的电脑，双手在键盘上飞舞。

“嗯？还好吧……今天上午我才和家里通了电话，不过，我妈说，他们月底可能不会来东海了，就我去送小月开学。”

程之玉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话题说到自己的父母。

屏幕前，方柔的表情渐渐严肃，目光锐利：“有人又在搞事了……开始煽动苗珍的父母，去玖云国际的楼下闹事了！”

程之玉赶紧起身，绕到了方柔的身后，只是看了眼屏幕，漂亮的脸蛋上就布满了怒意：“不去报警追查网暴源头，跑去针对云子明，这不是故意胡搅蛮缠吗？！”

“对某些人而言，这些都是没成本的事……把玖云国际和云子明的名声搞臭，才是他们的目的。”方柔叹了口气，回身盯着忿忿不平的程之玉，“好了，这些事我们爱莫能助，看他们自己应对了。”

“这下好玩了，程之月这个笨蛋……”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股市信息，程之玉深深叹了口气。

富贵险中求，程之月对玖云国际股票进行抄底，结果一个交易日就被套住了，数学小天才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