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久前才刚刚被清扫过，积雪却还是没过了脚踝。

沿途的建筑披着一层厚实的银装，让人不敢在屋檐下停留太久，生怕滑落的雪堆会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凯撒尼亚只有在深冬的日子里才能见到这种天气。

位于城北处的一块区域里，坐落着许多独立的宅院。

随着时代变迁，原本居住在这里的权贵们逐渐分散了出去，如今只是一处售价昂贵的居民区而已，并无任何政治上的意义。

博利克家族的宅邸正位于其中。

少见的，如今这踏在没落之路上的家族宅邸里，来了个年轻人。

一位身穿厚实冬装、围着围巾、头顶毡帽的男人。

看似昂贵的毛皮靴子踩在积雪侵占的小路上，溅起小块的雪花。

像是看准了他的到来，宅邸的大门忽地打开。

身穿黑衣的银发精灵男子出现在了温暖的火光之中。

“恭候您多时了，洛基先生。”

他微微行礼，一举一动充满属于贵族的仪态，却又腐朽得让人能闻到一股子臭酸的霉味。

“嗯。”

洛基从鼻子里呼出一团白雾。

他知道，与这种人打交道的时候，得比对方表现得更加目中无人，才能得到相应的尊重。

此时的洛基姑且还能被称为少年。

但成熟的装扮、已近成人的身材、阴郁的面庞，凌厉如鹰、附有些微戾气的眼睛，再加上粘在唇边的两小撮假胡子，已经足够让洛基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在帝都做高级皮肉生意的年轻老板了。

“进来喝一杯热茶吧，先生。外面的天气可不算好。”

“好。”

男子朝身后招了招手，几位佣人便走上前来，取下洛基的围巾、毡帽与大衣，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坐。

“麻烦您了，克劳恩先生。”

“您可是博利克家的贵客，洛基先生。完事之后，要不要考虑留下来吃个晚饭？”

“感谢您的邀请，但很遗憾，我不太方便。您知道的，干我们这行的必须得不停地东奔西跑物色商品，不能随便找人了事。除了您之外，我还有一些客人需要前去拜访，行程安排上并不宽裕。”

“原来如此。那您为何不将这些事都交给下人处理呢？”

“呵呵，想把帝都的老爷和夫人们伺候好，凡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才行……若是惹得他们不满意，那后悔可就太迟了。”

洛基接过佣人递来的热茶。

这幢宅邸的装潢就是刻板印象中的贵族风格，毫无值得让人记忆的点，没有任何能让洛基投以目光的地方。

以先前得到的情报来看，博利克家族算是凯撒尼亚的本地名门之一，但由于政治和商业上的失败，其声望不仅遭到重大打击，甚至背负了一笔不小的债务。

而对方解决这个问题的其中一个办法，便是——

将家中没有培养价值的子女卖个好价钱。

以洛基在真理之手中的地位，他本不用亲自出马当一个“吹笛人”，只是因为原本负责博利克家族的人出了意外，而真理之手又暂且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所以他才不得不顶班上阵。

为此，他只得先放下手头的其他任务。

大部分事情在两人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便已经谈好了，今天洛基是专程来验货、取货的。

“父……父亲……”

不一会儿，佣人便将洛基要收购的“商品”带到了。

一位身形娇小、估摸只有十岁左右的女孩。

银发紫眸，幼嫩可爱，无疑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她被精心“包装”了一番，穿着与外表和年龄一点也不相称、裸露出大片肌肤的裙装。

……令人作呕。

洛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

除了女孩之外，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位美丽的妇人，以及数个年纪超过洛基、或是与他相仿的男女。

看打扮便知，这些都是克劳恩的家眷。

洛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个投机分子的打算。

无非是要借着自己攀上一层帝都的关系，把家人们都拉出来混一个脸熟而已。

只可惜自己的身份是假的，克劳恩先生今天能收到的，最多只有先前谈好的金磅。

目前真理之手还是以交易的手段来获取可供进行实验的孩童，毕竟还没有足够的资格与帝国正面叫板，倘若再过个一年半载，可就不会是这种温柔的做法了。

克劳恩不厌其烦地为洛基介绍了一遍家人后，才将那位小女孩推到洛基面前。

“她将来会是一个不得了的美人胚子……不过我想现在这副模样就已经足够惹人喜爱了。”

洛基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不得不说，这一家人的颜值都不差，精灵亚人优势就在于此。

“她的名字？”

“没有名字，先生。”

“没有？”

“只有我们家族真正的成员才会拥有父母赐予的名字……更何况没有名字的话，您应该也会觉得比较方便吧？”

“……这样。”

洛基没打算对这莫名其妙的家族传统说三道四。

帝国虽经历过数次改革，但它终究还是太过古老，也太过庞大了，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除非连根拔起，否则很难再做出任何改变。

“我需要检查一下。”

“您请。”

语毕，洛基便将小女孩抱起，在对方惊恐且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捻起衣袖、扯着领子、掀开裙子。

确确实实地当成一件商品来检查。

……果然。

洛基面无表情地将她放回地面上。

“手腕上有四处淤青。腰腹部有七处烫伤和淤青。大腿上有三道疤痕和八处淤青。”

“……”

明明是大冬天，洛基却能看到克劳恩的额头上开始滚落出些许汗珠。

他愤怒地瞥向了家眷们——那些人之中，有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的，也有抬起下巴、一脸不以为意的。

“克劳恩先生。请容我先把话说清楚——我们不收残次品。”

洛基伸手拍了拍克劳恩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带着诚意远道而来，您却把我的诚意扔在地上践踏，这可不行。但……我不打算终止我们之间的交易，只是这价格，怕是得大打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