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小妹抱着新得的丝绢,小脸上全是好奇的神色,不时扯扯这块,又摸摸那块。
快要掉了,就惊呼一声引得晴雨过来无奈地帮她牵起,又挂到另一边。
“这个叫丝绢,不便宜的。”
少女无奈地看着时不时蹦跶一下的小妹,也只能赶在她身后做个收尾的。
“哦。”
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端刚刚别好的丝绢差点又滑落地面。
“你要抢着抱就好好抱着啊。”
晴雨也没了办法,赶紧伸手化出一道清风托住那绢。
反正夜晚街上也没人,就随她去了。
“妈妈!你再把那个什么求风教我一遍呗。”
小妹受了责骂非但不恼,反而照例嘿嘿笑着,拱吧拱吧凑到了自己母亲身边。
“你没背住吗?”
“背住了!”女孩连忙站正作答,随即表情又放松下来,“但是念出来的没妈妈那个味道嘛...”
晴雨意外地看了眼她。
这就能察觉到这点,这孩子也算是天资极聪慧的那种了。
虽说自己教她“求风”的时候也多有旁敲侧击,但在两天之内就能隐隐约约感知到“意”的存在......
反正要比自己强很多,前世师父几乎都把“意”字丢到面前,就差喂到嘴里了,当时的他还是懵懵懂懂无所悟。
闹得师父还以为自家弟子着了外道暗阻,差点就带人下山寻妖除魔去了。
可惜这问题并无外因,根结全在自身。
[“可叹你道心之坚,却是杂念纠缠。”]
自己这从信息大爆炸时代来的家伙,当然思绪杂乱。
思虑已罢,晴雨伸手给小妹指了天上明月。
月初生,茫茫然伴着烟云,却又阙处不圆。
小妹眨眨眼,只看见身侧自家母亲,披着朦胧光华犹如月下孤仙的清冷身影。
“求风...求风...自撒四时,护我道途,还汝清名。”
少女喃喃语罢,一阵清风吹开天际烟云,那月朗朗如昼,其光却又冰凉如雪。
分明不是中秋,却也未有杂星敢伴。
“时青,可赞你道心之慧,又无杂念纠缠,方才那句,可明悟否?”
女孩痴痴地盯着晴雨看了一段时间,听到这话,才慌忙回过神来,吸溜一下嘴角将流未流的涎水,赶紧回答。
“听...听到了!”
“没关系,这个得慢慢来。”
见身边小妹还是没有了悟其中真意,少女倒也不恼,只是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坏人,长那么好看给谁看...听都听不见你说的什么东西...”
沉浸在自己所悟之中的晴雨没听见女孩后面这句嘟囔,只是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她突然有个思绪想要验证一番。
她这吹散满天烟云之法,对凡人还好,这个时辰大多数人已经入睡,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当作平平无奇。
但镇外山上两“人”可被这手段着实吓了一跳。
“老倌!老倌!有人吹云!”
“什么!?”
兔狲本来舒坦地趴在山间大石上引动月华修炼。
原本平和的灵力一瞬间暴增,差点让她走火入魔,慌忙止住周天运转,大声嚷了两句。
土地照例化在土里睡觉,听到这话立即显出身形,哆嗦着四处查看。
探遍四下无人,他这才跺两下自己的拐杖,唤出一道清光勉强罩住两人身形。
“吹云的高人在哪?!”
吹胡子瞪眼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兔狲,土地气得浑身颤抖地扫扫尘埃坐了下来。
“我不道啊。”
“那你大半夜嚷什么?”
见他又犟起来,兔狲也只好蜷了尾巴裹住自己,等这人呼哧呼哧地消了气,才又搭话。
“老倌,你自己看看月亮。”
“月亮不就在那吗?看什么看。”
要说这土地又不司星职,也不靠月华修炼,却是没能立即察觉到月势之变。
听到兔狲这话,他才理理自己头冠,慢悠悠抬头看向天际。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刚看到那月,这土地就被骇得双目圆睁,手中拐杖“啪嗒”掉落地上,又被优雅踱步而来的兔狲衔起。
“老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叼完拐杖,兔狲又趴回山石上,舒坦地吸收起月华来——刚刚这一段时间却是让她熟悉了这般灵力。
土地一下指天,一下指兔狲,又一下指自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好不容易靠大声咳嗽顺了气,他这才颤巍巍靠着山石坐下,给身边的小家伙讲述起来。
“其实,两百年前...还是三百...记不太清了,反正原本的月亮,一直都是这个这样。”
“那你激动什么,这不就是件平常事?”
兔狲疑惑不解地把他的拐杖踢回去。
土地觉得有些好笑,摇摇头:“你知道为什么月华减弱吗?”
“你别卖关子,为什么?”
“那是因为天上有人夺了这部分月华。”
天地灵机本来自生,万物皆可得。
却是总有人想尽取之,那天上之人便是如此。
“那这不是大好事嘛。”
兔狲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毛茸茸的肚皮向着月亮,细细把月华引入周天,今天这修炼速度可比原来要快不少。
“要不是做不到封灵,那群人连天地灵气都得给你夺喽!”
土地见她无所谓风雨的样子,加大音量吓唬了一句。
“你这老倌净扯淡,封灵了,那不是天地万物都得断绝,哪有人敢如此行事。”
“断的只会是你我这种孤魂野鬼!”
小老头又张牙舞爪地吓唬一句,看到兔狲乖乖蜷起身子,这才又满意地说起往事来。
“你记得带你来这里之前经过的那个山谷吧?”
“凡间记载说是仙人斗法斩气脉、改水道。”
“屁的改水道,那是有人在尝试封灵,被个剑仙看不惯,路过砍了一剑。”
土地抚着胡须,道听途说的事被他说得真金般真。
“那剑仙风华绝代,游历天下,独步至此,见到不为人子之事,愤然出剑,斩了半天又破了恶阵,这才护住天下灵机不断。”
“等等,那要是断了灵脉,那些人不也没法修炼了吗?”
兔狲敏锐地察觉到土地话中漏洞,立刻开口提问。
“到了那个境界,灵气又有何用呢?”
“明明就是你也不知道,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这小兔崽子!”
吵闹几句,那天上月华也渐渐暗淡下去,分明还是无云,却又和先前差不多了。
“你这老东西,你看,又没了。”
兔狲察觉到月华减弱,小爪子愤愤地胡乱挥了几下想去捞那半空月亮,也只能悻悻地趴回原位。
“可遇不可求,兴许是那阵出了什么差错吧。”
两人闲聊着,却看到那天际遥遥有一道金光一闪而逝。
“老倌,那是流星?”
兔狲觉得有些不对,扯扯他的衣服,问了一句。
“不知道,不可言。”
土地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不能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着。
“哦,那我练我的,你回去休息吧。”
“嗯。”
叹口气,哀愁如期而至,小老头遁回土里之前又补充了一句。
“你就当那是流星,许个愿吧。”
“那我要今后夜夜月华如方才。”
“你这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