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口的守卫见到他们狼狈不堪的模样,以及那颗令人震惊的战利品——姆克头目巨大的头颅,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接应。
他们将姆克头目的头颅带回,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是保留这只本不应出现于此的魔物确实存在的证据;
二是凭借讨伐这类魔物的功绩,向学院申领额外奖金。
塔卡带领众人来到镇长家中。镇长与其夫人见状也大吃一惊,就连一向刻薄的镇长,此时也一改往日态度,神情举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吩咐夫人准备热水供众人擦拭清理。
众人先处理伤势,唐挽霞从随身行李中取出两瓶蓝色小瓶——那是能够恢复玛娜的药剂。她饮下后不等完全恢复,就急忙为伤势最重的刘煜、蒂娜以及另外两名重伤的皇家随从施展治愈术,稳定他们的伤势。露露和娜娜也帮忙处理一些皮外伤。秋则与众人保持距离,小声与艾露娜核对方才战斗中的能量消耗。
待大家稍作清洗、包扎完毕,聚集在旅店大厅用餐补充体力时,气氛才稍微缓和一些。桌上摆满了镇长夫人特意准备的热腾腾餐食与汤羹。
刘煜作为代表,向那位橙发女子询问道:“还没请教你的名字。这两位是镇长和夫人,这位是塔卡先生,镇上的治安官。而我们则是皇家奥术学院的学生。我是刘煜。这是秋、唐挽霞、露露和娜娜。”
橙发女子放下汤勺,端正坐姿。尽管脸色仍显苍白,眼神却已恢复锐利与礼节:“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我是蒂娜,隶属帝国第四王子凯奥斯殿下麾下的‘近卫铁翼’小队。此次奉命前往东边的花明森林执行一项采集任务。”
“第四王子殿下?”唐挽霞有些惊讶,“东边的花明森林……确实盛产多种稀有药材。你们是去采集什么?”
“是一种名为‘崖岚草’的稀有草药,”蒂娜并未隐瞒,“任务已完成,我们正护送药材返回王都。不料在途经贵镇附近的森林时,突然遭遇那只姆克头目及其族群伏击。随行的护卫们……”她说到这里眼神一暗,握紧了拳头,“他们都是为了殿下光荣战死的。”
她的语气中带着悲痛,但随后,她仿佛下意识地确认最重要的东西,急忙追问:“对了,马车上的货物……那个镶银边的木箱,没事吧?”
刘煜宽慰她:“放心,我们检查过了,马车虽然坏了,但货物基本完好,那个箱子应该没事。”
听到这话,蒂娜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甚至低声自语:“太好了……药材没事就好。虽然损失了不少人手,但总算没有辜负殿下的嘱托。”
此言一出,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刘煜、唐挽霞等人皆是一怔。他们拼死救下的是人,而这位蒂娜小姐在哀悼同伴之后,最先关切和庆幸的,竟是“货物”无恙?甚至说出“虽然损失了不少人手,但总算……”这样的话?
刘煜微微蹙眉。秋抬起眼,平静地望向蒂娜,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
心直口快的露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不解与隐约的责备:“蒂娜小姐……那些牺牲的护卫,不都是你的同伴吗?货物的完好,难道比他们的生命更重要?”
蒂娜闻言一怔,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她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与愧疚,连忙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非常感激诸位救了我们,也为战死的同伴感到无比悲痛!我只是……我只是……”
她语塞片刻,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最终低声道:“非常抱歉,是我言辞不当,请各位不要误会。同伴的生命自然是无价的。”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那一刻,她脑海中回响起的是第四王子凯奥斯殿下平日那冷冽而不容置疑的训诫:
“蒂娜,你要记住。身为我的近卫,使命与责任高于一切,甚至包括你自身的生命。完成任务是绝对的首要,任何牺牲都在所不惜。个人的情感与怜悯,在宏大的目标面前,皆可舍弃。”
“工具的价值在于完成职责,而非其本身的存在。明白吗?”
她一直将这番话奉为圭臬,并以此严格要求自己与部下。确保殿下所需的崖岚草万无一失,早已成为刻入她本能的第一反应——尽管她知道,这在外人眼中是何等冷血。
眼看蒂娜道歉后陷入沉默,刘煜等人虽接受了她的歉意,心中却不由蒙上一层阴影。这位来自王子麾下的近卫,似乎秉持着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信念与优先级。
这场意外的遭遇,不仅让他们亲历异常魔物的威胁,也仿佛隐约窥见了帝国王室内部某些冰冷而坚硬的规则。
“对了!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蒂娜像是想起什么,也像是想弥补方才的失言,“在都城援军抵达之前,我愿献上微薄之力,协助各位。”
前往阿兹特镇的委托尚未结束,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段不知是否相关的插曲。
要答应吗——
比起不好意思接受蒂娜的好意,几人心中更多的是隐隐泛起的抵触。她先前那番无情言论犹在耳边。
但——她的身手,有目共睹。
若能为此行委托增添一份力量,无疑将大大降低风险。
权衡再三,刘煜最终接受了蒂娜的请求。
“好,那就有劳蒂娜小姐了。”“不必客气——叫我蒂娜就好。”见对方答应,蒂娜心中稍松一口气。她不愿被这几位救命恩人讨厌,想尽可能拉近关系、弥补先前的失言。
餐后,唐挽霞三人帮忙镇长夫人收拾餐桌,其余人则继续讨论现状。
“蒂娜小姐,你们的车上只有崖岚草?没有其他可能吸引魔物的东西吗?”刘煜提出疑问。
“嗯——没有,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崖岚草。”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它们一路尾随车队至此?”
“我认为不会,”秋否定刘煜的猜测,“姆克头目同样不栖息于花明森林。何况它体型如此庞大,若真尾随车队,很难不被发现。”
秋的言语,引得一旁忙碌的露露注目。
为什么一个鲁特迪亚的人,会对阿斯特拉境内魔物的分布如此了解?
虽心生疑问,但露露并未作声。
“那是否存在魔族大迁徙的可能?”
刘煜继续问道。
“不会。若是魔族大迁徙,绝不会只有姆克一族。”
猜测接连被否定,刘煜毫无头绪。
他沉吟片刻,继续追问:
“蒂娜小姐,当时遭遇姆克头目的具体情形是怎样的?”
“我想想——”
蒂娜回忆着当时的一幕。她们正沿森林大道正常行进,周围除了偶尔有草丛窸窣作响,并无异样。若真要说有什么诡异之处——
“好像……在一声类似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响声之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右翼林中传来巨大动静。我们还来不及反应,姆克头目就已带着族群扑到眼前。”
什么东西被撕裂?其他人对此毫无概念,而秋心中却隐约有了推测。
在秋的情报中,虚蚀的爪牙在进行撕裂空间传送时,会伴随某种异样声响,若情况属实如此,那蒂娜听到的或许是空间被撕裂的声音。
但——姆克头目并未感染虚蚀,这两者真有关联吗?还是说,蒂娜在激战之中情绪过度紧张,产生了并不存在的记忆?
“无论如何,姆克头目已被解决。其中缘由单靠猜测也无法水落石出。”蒂娜见众人迟迟没有结论,开口说道,“我已向皇子殿下求援,皇家队伍很快就会赶来支援。姆克头目现身于此的原因,就交由他们调查。在此之前,各位在阿兹特镇尚未完成的委托,我愿助一臂之力!”
听蒂娜这么说,刘煜沉思片刻。
坐在这里空谈确实得不出结论,而阿兹特镇周边魔物频发的问题尚未解决,的确应该优先处理。
但今天的战斗已让众人身心俱疲,玛娜也几乎消耗殆尽,显然不宜当天继续调查。
“今天先休整,明天再继续调查。”
刘煜做出决定。
由于镇上已无空房,蒂娜只得与唐挽霞三人同住一室。
塔卡家的小屋再也容纳不下更多人,加之两名皇家士兵伤势较重,镇长夫人便提议将他们留在自家照料。
一切安排妥当后,塔卡、刘煜和秋三人先行返回住所。
唐挽霞作为治愈者,暂时留在镇长家中观察伤员情况。露露和娜娜则带蒂娜前往她们的住处。
看着两名重伤的皇家士兵,唐挽霞不禁后怕。
姆克头目——那可是比金牙高出数个危险等级的魔物首领。一整支皇家小队死的死、伤的伤,连同蒂娜在内也只有三人幸存。
我们也不是什么强者啊。
当初在平原与金牙一战,大家是何等狼狈。如今能解决姆克头目这等魔物,究竟是因为秋的加入,还是因为这次没有发生那名为“虚蚀”的异变?
这世间魔物也罢、人也罢,竟有那么多恐怖的存在。
“希望这次委托……不要再有更多意外了。”
唐挽霞双眼失神,低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