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迈过层层沉阴玉铺就的石阶,身后跟着怯生生的少女。
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宫内,几盏幽光火炬带来仅有的微光,不时有哀嚎声回荡,平添了几分阴森。
深处,一道人影斜靠在王座上,玉手托腮。
黑金长裙如瀑流淌,勾勒出她丰腴曼妙的身姿。
肌肤如玉似雪,在昏暗的底色中白得耀眼。
天魔宗宗主,恶名远扬的女魔头——莫倾心!
“哟,稀客啊。”
慵懒的声音传出,魅惑勾人。
林墨定了定神,低头向前几步,抱拳行礼。
“师尊。”
莫倾心含笑看着他,揶揄道:“好徒儿,为师亲手为你抓的绝佳炉鼎,滋味如何?”
“很好。徒儿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找您商讨此事。”
林墨侧过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徐念卿。
“此女皮囊不俗,性情有趣,甚合我意。弟子想着,将其收作长期炉鼎。”
“现已种下了经由弟子改良的奴印,听话的很。”
“哦?”莫倾心眉梢微挑,似乎来了点兴趣。
“你以往对这女色可是畏之如虎,如今怎么转性了?”
“难不成,是动了真情?”
她身子前倾,妩媚的眸子紧盯着少年。
“为师告没告诉过你,情之一字,乃我魔道修士大忌。”
“更何况……”
凌厉的神识扫过林墨与徐念卿,让两人都打了个哆嗦。
“元阴未失。徒儿,你这是舍不得碰她?”
“莫非这种事,也要为师教你怎么做?”
莫倾心挑了挑白皙的玉足,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墨低下头,避开那幽邃的目光,开口辩驳。
“师尊,我这般做法,可是谨遵你的教诲啊。”
“您说过,元阴元阳乃至关重要之物。”
“采补之法,日日使用、沉溺其中,实为下下之选。”
“唯有平日苦修,至冲击瓶颈之时靠此法借力一缕,方是正解。”
“这仅有一次的机会,当然要留到关键时刻。”
“师尊您如今已是七转修为的大能,不还是留着元阴之身,试图冲击更高境界吗?”
“弟子虽然资质不如师尊,但也有这等志向。”
莫倾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似嗔似怒,却并无多少真正责怪之意。
“哼,油嘴滑舌。”
“不过你能记得为师的话,倒也算用心了。”
“你我这般天资卓绝者,的确不能与寻常魔修一概而论。”
“你有志向走我的老路,很不错。”
“不过为师为你找的这炉鼎,体质非同寻常。”
“你大可以放心采补,非但不会乱你根基,反倒是大有裨益。”
“此事你自行决断吧,别真一直带在身边,留到七老八十才用。”
“不过……”莫倾心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目光在少年少女之间来回扫视。
“你所谓的改良奴印,为师怎么看着倒像是个平等的魂契呢?”
“能量圆融平和,不见半分戾气怨念,反倒有几分…荣辱与共的意味?温和得很呢~”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墨,指尖轻敲着扶手。
林墨面色如故,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
“师尊明鉴。”
“《锁灵驭魂印》固然能即刻慑服神魂,使受印之奴言听计从、温顺体贴。”
“实则,不过是多了具呆滞无神的肉傀儡、活死人。”
“太无趣了!”
“弟子以此功为基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创此新印。
“表面温和,予其一丝虚妄的平等自在之感,能够保留其灵性。”
“实则,弟子留有后手,其自由、意识、性命,皆系于我一念之间。
“如此,才能让刚烈的正道仙子,身心皆为我所用。”
莫倾心美眸微眯,似乎有些不信。
“说的不错,但你何时有能耐改良我宗的功法了?”
林墨见状,连忙凑到师尊身旁,献上一枚玉简。
一边开口解释,一边手也没闲着,揉捏起她的香肩。
“师尊,玉简里面,是弟子基于《噬魂炼怨诀》改良而来的功法,名曰《安魂渡厄诀》。”
“您感受一下。”
“至于那半成品的改良奴印,就不拿出来献丑了,弟子心中也没底。”
“表面平等的魂契,能够骗过她几时,犹未可知。”
“不过,最起码有一点可以保证,那就是她的生杀大权的确是在弟子手上。”
莫倾心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其中。
“抚心神?驱怨念?愈神魂?”
“真元流经的经脉、窍穴并未改变分毫,却能发挥出完全相反的功效?”
“这是何等手段?!”
她虽是七转大能,却也看不透其中的奥妙。
不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林墨悟性极高,有如此能耐倒也不至于惊世骇俗。
更何况,他可是莫倾心亲自寻到、救回,并一直抚养至今的好徒儿。
就算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他还能害为师不成?
片刻后,她抬眸,眼中惊讶与赞赏交织,先前那丝疑虑尽数化为难以言喻的感慨。
她抓起肩膀上林墨的手,握在掌中细细摩挲。
“不错,此功之能,于我们天魔宗修士大有用处。”
“虽然早就知道徒儿你悟性惊人,但没想到你能做到如今的地步。”
“既然如此,我就姑且信了你那改良的奴印。”
“不过……”她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徐念卿。
“切莫玩火自焚。”
“这是自然。”林墨轻声应下,随即蹲下身来,仰脸看着宗主大人。
“除此之外,弟子还有一事。”
“何事?”
莫倾心挠了挠林墨的掌心,随意问道。
“师尊,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弟子想要离开宗门历练。”
“你这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她嗤笑道。
林墨就势反手握住她的指尖,目光扫过阴森的大殿,最终落回师尊脸上,掷地有声道。
“我是天魔宗的魔子,自然应当为宗门分忧。”
“除了侥幸改良了宗门功法外,弟子更想做的,是为我天魔宗扬名。”
“师尊您修为通天,我宗功法亦是玄妙精深,可我们魔门修士却只能缩起头来,屈居一隅。”
“我承认,宗门里许多同门的行径,的确不能为世人所容。”
“可正道们所行之事,难道就与我等有异吗?”
“然而他们经由一番遮掩伪装后,便自诩名门正派。”
“凭什么?”
莫倾心听得很认真,原本的玩味早已烟消云散。
她温柔地摸了摸徒儿的脸。
“好徒儿,你说的不错,正道那些老东西,吃起人来一点儿也不比我们差。”
“不过,你打算怎么做呢?”
林墨目光灼灼,流露出激愤与不甘。
“此行,我打算隐姓埋名而去。”
“加入他们,了解他们,碾碎他们,揭发他们。”
“好叫世人知道,所谓的正魔之分,是何其可笑!”
莫倾心诧异地看着他,神色担忧。
“好徒儿,没曾想你能有如此意气。”
“不过,倒是有为师当年的风范。”
她将林墨揽入怀中,轻抚着他挺拔的脊背,许久才舍得松开。
“你想要去正道的地界闯荡,为师虽然心中不舍,但终归是儿大不由娘。”
“出门长长见识也好,否则以你那心慈手软的性子,将来天魔宗……”
莫倾心话未说尽,便化作了一声轻叹。
她伸出玉手,一缕漆黑魔焰于指尖燃起,顷刻间勾勒出繁复古朴的纹路。
随后轻轻一点,将其打入了林墨体内。
魔纹于他左胸前的肌肤上敛息凝结,化作了一道幽邃漆黑的图案。
“去吧,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此时此刻,可怜的莫倾心还不知道眼下的这个决定,会让她在今后的多少时日里,都追悔莫及。
……
走出天魔宫,林墨深深呼出一口气。
天边,大日初升,照彻朝霞万里。
晨间的山风吹过耳畔,沁人心脾。
徐念卿来到他身旁,犹豫着开口。
“你这家伙,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能不能偷偷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林墨看向天边,面无表情,目光深邃。
“你不应该问我。”
“该问这个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