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吗？”

染山纱良抿了抿唇，她没有什么朋友，周末一般都是窝在家里打游戏和看漫画，像这样吃过午饭、还是在天气不太好的情况出去，实在是很异常。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出去。

想回到昨天那个地方，走一走。

“嗯？”

回末未来歪了歪头，墨色的眼眸凝着一些疑惑的情绪，倒影着少女的身影，小小的、又很纤细的身影。

染山纱良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她不会撒谎，也不擅长撒谎，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编不出来。

“好吧。”

回末未来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那动作像是放弃了追问，又像是在为少女找借口。

少女刚送了一口气。

但回末未来紧接着问，“我可以和纱良一起出去吗？”

说着，她向玄关走了半步，鞋尖抵着女孩的。

回末未来微微倾身，女孩的瞳孔随着她的凑近缓慢地变化。

八月的阳光，轻薄、斑斓，染了簌簌枝叶和一些氤氲的水雾，小心翼翼停在回末未来的肩头，温柔的近乎虚幻。

回末未来的眉眼浸在这样的和煦的颜色里，连睫毛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可以吗？纱良。”她重复道，慵懒的声线轻柔的不像话。

就连女孩的名字也一并染上了软甜的凉意。

染山纱良的呼吸变得急促。

回末未来却不容女孩躲开，她的眼眸清晰的倒影着女孩，她的气息漫上少女的唇，她与染山纱良缓缓对视着，整个人快要触上女孩的鼻尖。

——太……太近了……

染山纱良的眼眸下意识的腾升起一些水气，雾蒙蒙的，氤氲了一些又羞又怯的小心思。

“不……不行。”她有些无措，指尖紧绷。

染山纱良的眼睫颤动，回末未来离她太近，她的大脑产生了一种近乎缺氧的眩晕。

但是……

“不行。”女孩又道。

“是吗？”

回末未来说着，语气好像是和平常一样漫不经心，但她却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打量着少女。

染山纱良咬着唇，浅蓝色的眼眸蓄着一点焦急，稍稍抬起，提心吊胆地看着回末未来的神色。

——姐姐是生气了吗？

——因为她的拒绝？

——但是……不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行。

但就是不行。

“未来姐姐……”

染山纱良的脸色白了白，唇上多了一个浅浅的齿痕。

“你……”你是生气了吗？

但是，少女的话还未落下。

下一秒——

面前神色有些看不清的回末未来突然一面轻轻笑了笑，一面抬起手落在少女的发顶，然后，顿了会儿，温柔的揉了揉。

染山纱良下意识闭了眼。

一些细细的碎发落在她眉间，柔柔地扫过。

同时，少女感到有温热的吐息正在逐渐接近，落在她的耳畔。

“注意安全，纱良。”

少女听见了回末未来这样说。

是和平常一样温柔的。

.

『

净画些哭脸的是谁啊

被嘲笑的话就反击啊

现在看来，手中握着的

并不是炸弹和匕首之类的东西

……

』

耳机里响彻着这样的歌声。

染山纱良在街道上缓缓走着。

少女周围有很多人，有牵着孩子的母亲，有并肩说笑的学生，还有清扫道路的环卫工人。雨后的空气潮湿而清新，柏油路面上还残留着大大小小的水洼，倒影着灰蓝色的天空和流动的白云。

少女在一处水洼停下，余光不经意的看见了自己倒映在水面里，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了的影子。

『

无论今后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一起做个约定吧？

互相扯掉背后的价格牌

……

』

耳机里的歌声还在继续，染山纱良的视线扫过来往的人群们，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什么，明明只是偶然见面，又没有约定过今天再见。

况且，昨天那个女人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说不定只是自己的幻觉。

经历了那样的事，莫名其妙出来的幻觉……

尽管染山纱良很想这样想。

但是，发间别着的蝴蝶发夹——

女人昨天送给她的蝴蝶发夹，在告诉她，不是幻觉，昨天发生的事都是切真切真的现实。

染山纱良抬手碰了碰发间的蝴蝶发夹，金属的触感微微有些凉意，但边缘却像是被阳光晒透了一般，带着若有若无的暖意。

咬了咬唇，染山纱良忽然又想起了昨天女人离开的背影，如梦般……如梦一般的凄婉和彷徨。

一个人一周能够有一次好运就足够了，昨天遇到了那个女人，今天又被回末姐姐送了千纸鹤，已经足够奢侈了，不能再要求更多。这是少女胆小鬼生存手册中的『满足』。

但是，明明知道这一点。

染山纱良还是稍微往女人离开的方向走去……说不定，能够遇到呢？

毕竟，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不会变质的好运，叫奇迹。

她还是……有点相信奇迹。

然而，少女走了好久。

直到天色都变暗了，天空也再次下起了细细的小雨，她还是没有等到奇迹降临。果然啊，她的运气一直以来都很糟糕，不然……

也不会遇到那些事。

雨势逐渐变大，朦胧的银白色丝线逐渐变成密集的雨线，在地面砸开大大的水花。有人没带伞，有人带了伞，带了伞的人群撑开伞，不紧不慢的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少女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耳中除了耳机里传出的歌声外，还有雨点打在地面，像是从某种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鼓点，眼前也只是一片白朦又潮湿的世界。

雨越下越大，从少女银白的发丝滴落，存在感逐渐鲜明，湿润的感觉开始沿着发间渗到内衣，黏烘烘又湿漉漉，很不舒服，紧跟着，一两分钟后，单薄的外套被雨淋湿了大半，贴在肩头格外刺骨。

“呼……”

少女向手心里呵了一口气，余光中又一次看见了自己倒映在水洼里的脸颊——

苍白，狼狈、糟糕，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颊边，像一只被遗弃在街角的小猫。

勉强扯着湿润的唇角，染山纱良像哭一样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笨蛋。

在这样的天气跑出来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回家吧。

——在这样的雨中，回家吧。

下定了决心，染山纱良目测着自己和地铁口的距离，深吸口气，决定快步跑过去时，忽然，远处吹来的风卷着雨丝扑来，一道迷糊的影子伴着清晰的脚步出现在了身旁。

同时，一瞬间的，头顶的雨声消失了，身上被雨滴击打的感觉也消失了，好像有人给这场雨按下了暂停，世界变得极其静谧，光线也随之像是失了真一般，略微模糊和黯淡。

染山纱良回过头，蓝盈的眼眸惊喜的亮了亮。“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