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荒舞缇娜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不过倒也能理解，毕竟圣缇亚斯学院是一个众星璀璨的地方，能在这里上学的人除了像我，里洛·V·沃奇这样的穷小子外，基本上都是些精英权贵的子嗣。
而除此以外，也有那些活跃在荧幕上的偶像明星，画师作家，甚至是在网络上红极一时的天才童星，总而言之，只要不影响到最终的学业，学院是同意学生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单方面请假的，而我，除了学习外就一无是处的阴暗四眼仔，里洛·V·沃奇就是靠着这些人来贩卖课堂笔记赚取私房钱的。
“最近很闹腾呢，阿V。”
今天的无头女又擅自贴过来了。
她将自己的头放在里洛的书桌上，然后撕开偷摸带进来的零食袋，一点一点地喂进那颗头的嘴巴里，老实说，按照生物学，不，也可能是物理学，里洛十分奇怪那些食物是怎么进入胃中的。
难道脖颈的切口处有一个虫洞？
不过转念一想，比起搞懂原理不明的传送机制，总比那些嚼烂的食物碎屑从食道中滚出，落在自己的书桌上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他也就懒得细究了。
“非午休时间，教室内不许吃零食。”
“哦哦，这就代入进副会长的身份了？那么那么，我们尊敬而伟大的副会长大人是要逮捕我吗？”
“那是风纪委员跟执行委员做的事。”
“那不就行了？来，阿V，张嘴，我喂你一片就当是贿赂你了。”
里洛却不为所动，连嘴都不张一下。
怪吓人的好吗……
被一具「无头女尸」追着投喂，晚上会做噩梦的吧？
短暂的寒暄过后，无头女又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真没想到，耶梦加得这么大一座城，居然会因为一个家族的内斗而搞得鸡犬不宁呢。”
里洛不语，只是低头一昧地做卷子。
“昨天我家里又接了好几笔订单呢，大公司之间的争斗最后遭殃的永远都是下属的小公司与事务所，自裁的自裁，跑路的跑路，幸好没人跟我家抢生意，我老爸的大镰刀可不会跟他客气。”
谁敢跟「无头骑士」抢殡葬的生意？
怕不是过几天躺棺材里的就是他了……
但里洛做题的笔却微微一顿。
实际上，就连对外界事物毫不关心的他，最近都常常能听闻到「绮荒」的事。
绮荒家的孩子在年幼时就会被传授管理经营公司的经验，并培养他们独立自主的能力，然后，等到时机成熟就会将旗下的一些公司的实际掌控权交给他们，作为以后用来彼此争斗的底蕴。
他们起初并不会得知自己的兄弟究竟掌握有哪些公司，但为了将来不被吞噬，他们只能拼命地用尽毕生所学与头脑，来壮大自己手中的棋子，以便在未来能吃掉情同手足的兄弟手里的筹码。
就像彼此蚕食的毒物。
这个家族，没有家人情谊。
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毒亲」家系。
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弟，哪怕是最为信任的人，所有人都是一剂猛毒。
失败的孩子将会连累母亲，无用的母亲则会拖累孩子，而唯一的父亲……也是造成这一悲剧的罪魁祸首。
饱受毒亲折磨的他们，以及害得自己的人生被糟蹋的孩子，将会憎恨亲人，并且因为这身血脉相连的关系，这份恨意只会随着时间愈发的加深，甚至是恨之入骨！
而这……
便是「绮荒」。
而得益于现在闹得越来越凶的家族争斗，里洛还意外地从外人口中得知了绮荒舞缇娜的另外一个绰号，在一众兄弟中唯一的女性，能幸运地活到现在而被族人冠以的名号。
「恶女」
极恶的少女，绮荒舞缇娜。
嗡嗡嗡——
趁着无头女吐槽最近的生意越来越火爆时，里洛却收到了一条短信。
“……”
“那么，我先早退了。”
说罢，里洛竟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校了。
“诶诶诶？等、等等，这才中午刚过欸，诶诶？阿V你居然会早退？诶？”
无头女一脸的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她的印象里，里洛可是个恨不得屁股都长在座椅上，要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到学习中的人啊，他居然会早退？
“打工时间到了。”
“打工？”
“嗯，最近有一处工地需要施工，去了能赚很多钱。”
“哦、哦哦……”
虽然知道里洛很缺钱，可是，工地……
那种重体力的劳动真的适合里洛这种半只脚都差点踏入棺材的人吗？而且这还不是他第一次早退了，自从上一次莫名的请假后，里洛就经常会早退，而每当无头女问起他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
他也只是说……
“我被人虐待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真的假的？
因为里洛的老旧手机没法申请电子请假单，所以他每次都只能去找班主任小祸老师要签字，而与此同时……
“你也要退学吗？”
“嗯。”
“难道，也是因为那个吗？”
“……妈妈的公司倒闭了，我只能说这么多。”
最近的教师办公室内，每天都会有学生来填写退学申请书。
这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一旦失去了父母的依仗，就难以再在圣缇亚斯里生存了，因为在这座城市中，当不幸降临在某一个人身上时，消息的传播速度往往比本人得知的要更快。
曾经混迹的圈子，那些交往过的朋友，所有人都会在你落入不幸时立马翻脸，只因阶级高低的改变，便再也融入不进去了，会被排斥，被孤立，曾经的美好回忆就如同泡影一般，烟消云散。
这，就是这座城市的「病」。
谁都无法逃离……
哪怕你是个孩子也不例外，它，就是这么的残忍。
而一个家族内部的纷争，却能牵连到如此多的人的命运。
导致那么多的不幸。
这座城市，已经很扭曲了啊。
而站在一旁手握请假单的里洛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同龄人，在好奇他们只是失去了未来，又不是丢掉了性命，为何要这般样子时，他那平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习惯就好了。
只是已经，习惯了……
……
……
……
舞缇娜没有上学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还不想死。
绮荒家决定下任家主的方式只有一条，那便是其他的候选人全部退场即可。
是的。
没有指定退场方式……
可以是认输退场，也可以是「消失」退场。
只要作为家主的绮荒乱川还活着，哪怕是所有的继承人都拼的同归于尽，他也有能力再生下一批同世代的子嗣，这也是大多数异族共有的特征，寿命远比普通人族要长久。
因此……
毒杀、狙杀、车祸、绑架等等方式全部不加以限制。
只需，留有最后一人获胜即可。
“……”
位于坚固「堡垒」中的舞缇娜盯着荧幕上的数据，看着自己旗下所掌握的棋子与蛇司的棋子在彼此的消耗中被一一拔除，哪怕明面上的战争打得水深火热，但她心知肚明，真正能将军的决胜一招永远都是斩首行动。
想必蛇司也是如此想的吧？
只是……
“好烦躁。”
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舞缇娜所在的这座「城堡」几乎被层层保护，不仅玻璃采用了能抵御狙击子弹的款式，甚至以防万一全部都拉上了窗帘，饮食也要被层层把关，就连生活用水都是从私有渠道引入的。
说是杯弓蛇影都不为过……
可越是如此一丝不苟的保护，舞缇娜的内心却也越是感到厌恶。
难道我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度过这样的日子吗？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降生于世的？
我想要的东西，明明只有一样……
心烦到了极点的舞缇娜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紧绷的嘴角终于是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每天的这个时候，才是自己最为放松的时刻，也是卸下心防的时候。
“克拉拉……”
这是她唯一的心灵寄托了。
在妈妈离开后的日子，只有克拉拉陪伴着她，也是唯一愿意听取她的烦恼，知晓她内心软弱的人，哪怕是以打赏不菲的金额而前提，可是只要能听到克拉拉的声音，能被她关注到，自己都毫无怨言。
从最初只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小主播，再到现在的知名人气偶像，看着克拉拉在自己的协助下逐渐走上事业的巅峰，舞缇娜很是欣慰，可是，关注克拉拉的人越来越多，自己在她直播间所占的比重却越来越小。
“那么，有请我们的下一位听众，听听他的烦恼吧~”
每当舞缇娜这句话时，内心就仿佛被一股妒火灼烧着。
克拉拉……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再多关注下我呢？
我明明也很需要你呀，不要再跟那些只是关注着你可爱的人来往了，多跟我说说话呀，我才是你的第一位听众，也是最需要你的听众啊，只有我关注到了你身上的闪亮点，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
也只有你，能治愈我的「病」啊。
而她唯一能吸引克拉拉注意的方法……
便是不断地打赏，不断地汇钱。
只要能听到克拉拉对自己的感谢，舞缇娜就有一种被救赎的感觉。
只有这时……
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被爱着的。
所以……
「那些迂腐毫无品味的听众，能不能都去死啊」
这样的想法，她的心中曾不止一次地涌现出过。
她是多么的希望克拉拉能开窍，能注意到自己，为此她甚至愿意付出更多的钱财。
而今天……
！？
“真的……假的？”
就在她一如往常地收听着克拉拉的深夜频道来缓解内心中的苦闷时。
她却收到了迄今为止，最好的消息。
那是一则令她喜出望外，同样……
「也将会是让她万劫不复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