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藤叶，摇摇碎影。
半台浓墨，一笔淡意。
晴雨研了墨，正色坐在石桌白宣之前，其上已经写好三个字。
小妹好奇地勾住自己小妈的胳膊，看向那纸张。
晴、时、青。
“这是什么呀？”
女孩拉拉少女，又指指那三个字，小脸上堆满了疑惑。
“小妈给你取的名字。”
“名字？！”
“嗯，这三个字是——晴、时、青。”
看着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的小妹，晴雨异常认真地一字一字地轻轻念过那三个字，仿佛在交出什么珍宝一般。
其实她有想过要不要让这孩子还就随了那王巍墨姓王，但考虑了许久，终究还是以自己的姓给她起名了。
自己这“晴雨”的名字其实来得很便宜，单纯是前前世出生那天下了场瓢泼大雨，老父亲一拍脑袋就起了这个名字。
而小妹这名字说来却寄了很多意味与期待，“时时长青”一类的祝福自不必说，希望她能在长生之道上多多前进的愿望也有。
但现在看她这欢呼雀跃的样子，原本想好的意味与祝福却是失了颜色了。
“只希望你能喜欢这个名字。”
微微颔首，晴雨认真地看着小妹。
“喜欢！”
女孩可不管这些，一下子向她扑了过来，直钻进怀里，小脑袋一刻不停地蹭着少女，仿佛要把她的味道全沾在自己身上。
“等下，等下！”
晴雨手上还拿着笔，不好抱住这家伙，又怕破坏了那几个字，只能勉强提着那支笔，用剩下的一只手把死死缠着自己的八爪鱼一点点解开。
“真是的，你先看看我手里的笔啊。”
晴雨抱怨了一句，算是把毛笔架回了笔架上。
小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小手撑在身后，脸上满是化不开的笑容。
“我高兴嘛！反正又没有弄坏东西。”
“差点就把墨水甩到纸上了！”
晴雨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平日里就该开始装可怜，现在却还是嘿嘿地傻笑着。
“小笨蛋。”
万幸没有毁掉那几个字，这白宣是真不便宜，家里的存货也不多。
“这三个字小妈先帮你收着了，以后你离开我的时候，再把它送给你。”
“我怎么会离开小妈！”
满脸笑容的小妹突然瘪了嘴，委屈占据了高地。
“总是要出去见见世面的嘛，老是跟在我旁边，以后我要是不在了，那怎么办？”
晴雨牵过她的手，今天她不想把这些事情敷衍过去，就算眼前的小家伙会不高兴，但她还是要说。
“小妈不会...”
“世上没有那么多绝对的事。”
虽说自己有信心在此世求得长生，但是那也只是有信心而已，如果道不成的话，又该如何呢？
“可是...可是...”
小妹是聪明的，见小妈今天温柔又严肃的样子，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只能低着头数自己小小的手指头玩。
“小妹是要去求得仙道的，”见她乖巧下来，晴雨这才开始说后面的事情，“以后你可能会活得比小妈长很多很多。”
“小妈不求仙道吗？”
“我也求，而且之后我会把我知道的，也一起教给你。”
少女看着她委屈巴巴的表情，伸手帮她把落到眼前的发丝别回耳朵后面。
“但自先生和你能修的那条路，我大概是走不了的。”
这几天以来晴雨也尽力尝试过感受这个世界所谓的“灵脉”等等修炼体系，但是始终一无所获。
“唔...”
小妹有些迷茫地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小妈，她觉得心下有些堵塞难受，却说不出因为什么。
“其实也不用那么悲观，保守估计我也能再陪你一百零八年有余。”
晴雨笑了笑，按前世穿越之后自己还活了一百零八年，算上前世已有的二十年，共一百二十八岁。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要是此世她还不能勘破大道，那最终也会在一百零八年后走到寿命尽头。
“小妈！”
小妹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自己眼前的少女，眼眶已经有些酸酸的，但是却拼命地强制自己不要流出眼泪来。
她不想让小妈担心自己，至少在现在，她一点也不想。
“本来这些事情，不应该在现在告诉你的。”
晴雨环抱住软软小小的一只，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但是我的小妹很聪明，所以我想我可以说得早些。”
“小妈...”
“你也知道，我本来和你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晴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直觉得心下被狠狠撕开了一块，鲜血淋漓，可是她必须要说。
怀里的小妹发出的动静只剩下了沉沉呼吸声、死死箍住自己的力量，以及小火炉一般的温度。
“但是，今天在给你起了这个名字之后，如果你愿意的话。”
晴雨顿了顿，实话实说，目前来看，这是她这三世以来最紧张的时刻，就连前世感知自己大限的那天都没有如此紧张。
深吸一口气，把想好的话语吐出：“我愿意做你的母亲。”
“妈妈！”
小妹听到少女这话，像是卸下了什么千斤重担，满脸又是泪痕又是笑容地看向了她。
“小妹。”
女儿这个词叫出来还是有点尴尬，晴雨偷偷别过头去把湿润的眼角擦了擦，还是叫了怀里的小家伙她最熟悉的称呼。
“妈妈笨蛋！”
小妹吐着舌头，小拳头轻轻锤在晴雨的肩膀上。
“哪里笨蛋了？”
晴雨觉得她这表现有些奇怪，难道是自己做的还不够煽情？
“我一直就是把妈妈当亲生母亲看的！你还自己纠结半天！”
“咳咳，感觉也没那么纠结吧？”
少女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把小妹从怀里放下。
“笨蛋就是笨蛋，”女孩...或者说晴时青小大人一般说着，“郑重其事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说这个？”
“那你以为是什么事？”
“我还以为妈妈养不起我了呢。”
小妹很顺滑地改了称呼，反正也就一字之差，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你这小家伙我都养不起的话，那我还真就不姓晴了。”
“那不就是大笨蛋，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那不是我家女儿聪明嘛。”
晴雨伸手刮了一下小大人的琼鼻，如释重负地伸伸懒腰站了起来。
“哼，以后我一定会向办法让妈妈也长生不老的。”
“还不一定是谁帮谁呢。”
“肯定是我帮妈妈！”
看着眼前说得煞有介事的小妹，晴雨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真正地被逗笑了。
“老妈笑什么吗！”
“没什么，没什么！”
“可恶，妈妈明明就在笑我！”
“我想起高兴的事...喂！别随便戳啊！很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