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与愿违往往是常态。
【贪狼岛】毁灭在即,别说是手足同胞的下落了,就连对方用来装扮成JK的任意一样道具都寻觅不到,这岂能不让“妹控”的任三冲心急如焚呢?
他就像个失控的雷达,只顾着接受讯号、并不加以分析甄别,无头苍蝇一般冲着【贪狼】校区内每一处爆发骚乱的位置奔去,结果无一例外是顺手解救了无关紧要之人。
即便这确实能替“正义伙伴”的事业添砖加瓦,可英雄也是拥有自己的家人与生活的,一味埋头“工作”绝对是错误的————言归正传,瞅着身边这帮不知不觉间就扎堆成麻烦的逃难者,黑发青年焦躁且焦急着。
“额,感谢任桓之的弟弟殿下您不吝性命出手相救......既然目前已经脱离危险,可以允许我去找寻任桓之同学的下落吗?我真的很担心......啊,这位婆婆大人......啊不对,是阿姨,别看她长得稚嫩、可的确是长辈噢?只能厚着脸皮把她托付给您了呢?”
这是某个极容易令人联想到金毛犬的女武神lady;
————表面看着老实、乖巧,骨子里却执拗得很,尤其牵扯到原则性问题更是毫不含糊!
“哦呀哦呀,居然和妈妈的属性重合了......不觉得妈妈同盟这个名词实在很美妙吗?”
这是某个中途随即刷新(迫真)的【文曲】首领;
————更是内在外在都很重量级的存在!
老实说,当一个拎着斧头的金色大只佬突然冒出在身旁,任三冲恶狠狠地打了冷颤,凭直觉判定对方是百分之两万的不安定分子。
“嗨嗨嗨,又见面了呢~?”
————这是某个狐狸JK。
“呀啊,真是超糟糕的,居然被自己人(万俟)落下了......严格来说是走散了,不过区别也不大,根据那群人的尿性、再结合平时针对我的恶感,恐怕根本不愿意耐心等我归队就擅自脚底抹油了吧?呐,要不要人家帮忙指出快艇停靠的位置?”
绝对的问题儿童2号,刚见面就嚷嚷着“哇塞达令家这边居然也在研究克隆技术吗”等超无礼的发言......虽然自己的出身也确实是邪门歪道。
总而言之,面对着根本不是主观意愿“救下”的这批怪胎(确信)共同营造的愈来愈吵闹的氛围,过早成熟的任三冲倍感头疼。
他很想吐槽一句“自己不是偏执的正义狂魔所以爱去哪就去哪爱干嘛就去干嘛”,对于这帮自家便宜大哥的后宫(继续确信)也不具有什么责任义务————他只是想找到自己唯一重视的家人,结果累赘与烦心事愈来愈多。
“砰砰砰砰!!!!!”
远处又传来令人心颤的爆炸声。
倒不如说,类似这种轰鸣就没有停歇过。
【贪狼岛】快支撑不了多久了吧?再拖拖拉拉下,那个人(Lisa)恐怕就会......
“果然应该预先在身上装好定位器......”
“......你似乎遇到了麻烦。”
这时候,一道稳重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条件反射抬头,心说“又来麻烦人物了吗”的任三冲随即瞧见一名高瘦男子占据整个视野。
“需要帮忙吗?有什么能效劳的?”
是熟人————俗称眼镜帅哥,“私生子军团”里最深藏不露的“优等生”。
他没有跟任何人在一块,单独行动的他肩上正扛着两名昏厥少女,似是不久前正在经历与任三冲相同的遭遇。
“居然是你啊......”
一时间忘记了名字,黑发青年简单打了个招呼。
“轰轰轰轰轰轰!!!!!!”
这个刹那间,一轮火光冲天,似是又有什么被炸到了天上,“恰到好处”地充当了两位私生子代表“会晤”的背景。
“星悦搞到了一艘船,勉强可以挤到一块。”
轻推眼镜,灰色短发的帅哥主动抛来邀请,他明示自己有手段离开这座岛。
“......欸?”
任三冲闻言一怔。
“就停靠在不远的地方,她大概在一分半前通知我。”
垂眸瞥了眼腕表,同时又补充了句关键信息————“最迟十分钟后开船”。
也没问“怎么样要加入吗”,似是默认了私生子兄弟愿意同行。
“额......星悦,是谁来着?”
问题儿童们难得没来插嘴添乱,而沉默了半天,任三冲只憋出这个问题。
“......”
眼镜帅哥沉默,只一味轻推眼镜。
“就是【白银】啊。”他解释道,“你居然连自己的姐姐叫啥都不知道吗?该不会以为真有人会叫白银这个名字吧?”
话语里竟透着一股淡淡的责备。
对于完美符合“君子淡如水”特质的眼镜帅哥,这是很罕见的反应。
“......你俩关系还挺好?”
不,我就连你叫啥也不知道啊!
话说认为彼此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恐怕也就是你自己而已吧!
“首先感谢你的好意,我还要去找Lisa......你有TA的情报吗?”
摇摇头,黑发青年婉言谢绝。
“......明白了。”淡淡点头,“这些人就交给我吧。”
临时跳过回答,眼镜帅哥主动接手责任,他自然地将目光落在蓉蓉等人身上,用眼神发出邀请。
“真是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只要代入彼此的角色,我相信咱俩都会作出相同的抉择。”
“......”
差点忘了,这位是个顶级妹控!
能在意外场合帮上忙,实在是luck!
“不过情报的话......我找到了Lisa的镰刀,就在教学楼C区附近。”
既靠谱又一语惊人,眼镜帅哥提供了相当关键的信息。
“!?”
听闻此言,任三冲刹那间整个人变得极端兴奋。
这不就是自己刚才过来的方向吗!?
“你确定?”
“毫无疑问就是TA的东西,不过......”
“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撂下一句“这份人情债必定百倍偿还”,穷途末路之际意外得知Lisa情报的黑发青年自然和淡定一类词牵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超绝自我中心地无视了眼镜帅哥那句欲言又止的“但是”,单方面将被自己中途救下了累赘们(迫真)推给自告奋勇准备接手的NO.1好心人,“嗖”地一下从专属武器的“八岐”射出强度极高的细线,cos蜘蛛侠翻转腾挪,眨眼间功夫就消失不见————急着去打酱油都没有这么快的。
“不过......我只说了在那里找到了武器......”
当然了,也没捡回来的说。
轻推眼镜,眼镜帅哥暗自感慨一句“欲速则不达”。
“既然找到了武器,那么持有者肯定也在附近”————或许对方也考虑到了,不能想当然地视作为笨蛋......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啊,还是漏了点关键信息。”
刚往好的方面思考完毕,稍一回想起几分钟前的遭遇,眼镜帅哥重新担忧起了对方。
随着“啪嗒”两声,一直被他扛在肩上的两名昏厥少女暂时性地被搁置在就近位置的长椅上————这时候才看清了真面目。
“咦,是任桓之同学爱讲冷笑话的可恶学妹!”
蓉蓉捂嘴大声叫唤,她是这群人里唯一认识堂堂“东海帝王”的存在。
“啊,为什么受伤了......好像还很严重!”
“是呢,真让妈妈看了心疼。”
“嗯?怎么还有一只熊猫?”
至于另一个发色黑白相间、极容易令人联想到熊猫的少女(PS:并非少女)......除非现场有同样亲身经历者,否则谁都难以将这位私生子和这两名明显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少女联系到一块。
这样的组合明显很奇怪,只可惜包括蓉蓉在内的所有人都意识不到这份违和感,因此只有眼镜帅哥独自一人在耐心等待问题儿童们的意向答复的短暂十几秒内,一边回想数分钟前的经历,一边细心推算着“应该已经结束了吧”、用来替脑子一热而上头的手足同胞暗自捏一把冷汗————没错,不论是“东海帝王”淳于可爱,亦或者“亡号鸦”天道槲寄生,都是被当事人解救的。
有关这段前因后果,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倒也简单......刚好路过,发现有几个绝世高手在那打得天昏地暗,正所谓沉浸在自我一片天地里无法自拔。
继续待在那里的话,一不留神估计就会被牵扯其中、遭受到二次伤害,心地善良的眼镜帅哥干脆就出手解救了下来,尽自所能地将她们从那个名副其实的地狱带走。
至于在此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也毫不关心。
“不过,没办法救走最后一个人......”
刚撤离那会儿,替两位濒死少女作简单包扎的同时,眼镜帅哥略感遗憾于没能救下距离最远的“天子”————他视力很好,当然也识得闻人家最受宠的继承人......就算是他也没把握深入漩涡中心后全身而退。
没能救回此次任务的目标之一,实乃失职。
只是,根据现场的局势分析,想来问题也不大。
“家主殿下狂暴成那副样子,恐怕就是想从万俟家的敌人手里救下自己的女儿......如此努力拼命,应该轮不到像我这样的人来担忧。”
这个就是家人与爱的牵绊呐!
随后又略作片刻思索,眼镜帅哥“自以为是”地脑补完了一切。
至于真相如何......难说。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好人做了一件好事的简单经历。
“那么......阁下诸位,还请随我一同前往吧。”
感受着脚底反复传来的轻微震颤,眼镜帅哥认识到时限将至。
他扭头看向面露不安的蓉蓉等人,抛出一句“存人失地”的主题发言。
“虽然我和名义上的兄长关系不睦————实际上,彼此间根本没有产生过交集......但我相信,得知了重视之人们安全无恙,他哪怕深处险境也更有把握、更有动力。”
因为想见之人的存在,将会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如果就连这个前提都失去了,恐怕象征觉悟的光芒也会黯淡......所以,就相信吧,试着去相信那个人的强大。”
轻推眼镜过后,该名私生子最后留给几人数秒的思考时间。
然后————
。 。 。 。 。 。 。 。 。 。 。 。 。 。 。 。 。 。 。 。
“Lisa!等着我!”
“嗖嗖嗖”地不断从名为“八岐”的高科技手套里射出丝线,蜘蛛侠......啊不对,是家人侠·任三冲,像个风一般的男子潇洒(迫真)地穿梭在几栋教学楼间。
不费吹灰之力,黑发青年很快就重返毁灭边缘地带的教学楼C区,他坚信能在那里寻得蛛丝马迹,相信着与欧豆豆的羁绊之力。
“......欸?”
然而,迎接的他是一片地狱。
教学楼前的空地弥漫着铁锈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夕阳把断裂的旗杆影子拉得老长,像道凝固的血痕斜劈在龟裂的水泥地上。
这片刚刚经历过殊死搏斗的空地,此刻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和乌鸦的鸣叫声在回荡,像是在为这场惨烈的战斗奏响最后的挽歌————当然了,任三冲本人不可能清楚在这里爆发的一系列残酷厮杀,但现实明晃晃地呈现在他眼前。
教学楼前的空地曾是平滑的水泥地面,此刻却像被巨爪撕扯的画布。
混凝土龟裂成蛛网,裂纹深处嵌着半融化的碎石,像是被无数把看不见的利刃反复绞碎又灼烧。
原本平整的空地此刻沟壑纵横,最深的裂口能吞下成年人的膝盖,边缘翻卷着碳化的水泥块,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教学楼外墙蒙着层细密的刻痕,墙皮整片剥落,露出内部斑驳的红砖。
那些划痕深浅不一,浅的如发丝般细不可察,深的却能塞进整个手掌,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岩壁。
绿化带里,碗口粗的梧桐树拦腰截断,断口平整得如同被激光切割,树皮外翻着露出湿润的木质纤维。
泥土被掀起半米深,露出盘根错节的根系,部分根系被整齐削断,断面渗出的汁液在地面形成诡异的图案。
空气里还残留着硝烟与铁锈的味道,废墟在暮色中沉默着,每一道裂痕都在诉说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然后,短暂傻楞在原地的任三冲竟然相当认真地分析起这是否为Lisa挥舞那把幽蓝色镰刀制造出的破坏————怎么可能有那么扯淡嘛!?究竟是谁在和谁战斗啊!?
抱着“刚才太心急了果然应该问清楚”的悔恨,黑发青年拔腿在完全符合废墟称呼的空地前来回转圈,试图找寻Lisa的踪迹。
然而,别说是半个人影了,就连那把据说曾被目睹过在现场的镰刀也不见下落......考虑到现场被破坏成这副德行,或许也不奇怪?
“额,我是不是该祈祷Lisa其实不在这里比较好......?”
继续往深处走了一段路,一个不经意间地扭头,任三冲终于瞥见了更触目惊心的那一堵斑驳的墙面。
一位白发老人的半个身子深深嵌在其中,仿佛一尊被暴力定格的雕塑。
“唔、唔......!?”
————对方是“霸王”。
“霸王”闻人王城,闻人家的现任家主。
东木市四大家族的......绝对王者(迫真)!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以一种接近于被“拍”的方式嵌在墙壁上?
为什么,会表现得一副败北的模样?
“■■......”
闻人王城气若游丝地喘息着。
白发如霜,此刻却被血污浸染成暗红,丝丝缕缕地黏在老人苍白如纸的脸上。
他整个人深深嵌进教学楼斑驳的墙壁,后背与墙面挤压出的凹陷处,蛛网般的裂痕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蔓延,砖石碎屑簌簌掉落,在地面上积成小小的沙堆。
那件灰扑扑的外衣早已破烂不堪,几乎成了布条。
“衰老”的躯体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狰狞可怖,深浅不一的刀痕与剑伤遍布全身。
胸口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最为醒目,皮肉翻卷着,露出森森白骨,血液汩汩涌出,将周围的布料浸染成浓稠的黑色。
腰间、大腿、小腿,甚至脖颈......都布满了各种形状的伤口。
这些伤口有的狭长如柳叶,边缘处皮肉外翻;
有的宽大如手掌,血肉模糊间还能看到断裂的筋脉。
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汇聚在一起,顺着老人的身体流淌,在墙面形成一道道蜿蜒的血痕,宛如一条条扭曲的赤蛇,顺着墙面滴落,在地面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老人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气若游丝的喘息,带动着身上的伤口又涌出更多鲜血。
“■■......■■......”
“霸王”的双眼半睁半闭,眼神涣散。
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仿佛随时都会闭上,永远陷入黑暗。
他的嘴唇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脸上满是痛苦与疲惫的神色。
墙上那蛛网似的裂痕仍在缓慢扩大,几块砖石松动后轰然坠落,砸在闻人王城身旁。
然而,他却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整个人如同被钉在墙上的残破木偶,任凭鲜血不断流失,生命也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血腥味笼罩,压抑而沉重。
教学楼前的这片空地,此刻竟然成了老人的刑场。
“霸王”闻人王城败北了————这个念头冒出脑海的刹那间,任三冲浑身被惊出冷汗。
“究竟是谁!?”
他不再淡定、甚至选择性遗忘掉最初的动机,只顾着一味地疯狂警戒周遭。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绝对妄想的发展......这世上不存在能击溃这种怪物的存在,此乃曾经直面过“霸王”这头野兽恐怖的黑发青年的判断。
“冷静下来,感知气息......用心去感受!”
退一万步而言也是两败俱伤,与他交战的对象应该还在周围、没有离开过。
“被那家伙坑了吗!?不,这是我自己的责任......”
精神极度集中的这个瞬间,任三冲总算回想起眼镜帅哥露出欲言又止表情的一帧,想来那个时候是打算提醒自己不要贸然行动的......可惜为时已晚。
然后————
“就算Lisa真的在这种地方,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ZONE】的门槛前。
但,任三冲就只站在大门前边,迟迟不愿推门而入。
精神高度集中,大脑被逐渐放空,周围的一切流逝都变得缓慢......于是,他看到了,看到了被倒塌的篮球架压在底下的一位穿着酒红色西装的丽人,看到了被掩藏在断壁残垣深处的两位金发女性,捕捉到了几乎整个人被淹埋进泥土里的白发少女......
然后————
“■■......■■■■......!”
忽然听到某区域的断壁残垣深处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像是野兽在低声嘶吼,像是某种指甲抓挠地面的声音。
“!?”
下意识停下脚步,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几乎在心跳骤然加速的瞬间,一道“砰”的炸裂声支配了现场,成千上万块瓦砾当着任三冲的面被一股冲击掀飞至半空,是璀璨如烟花的完全对立面————下了一场浑浊的雨。
紧接着,以这阵突如其来的冲击轰鸣为背景,一个苍白的身影缓缓浮现在视野里。
“唔、唔姆......!”
起初任三冲还以为是被风吹起的破布,可当那团白色逐渐拼凑出人形轮廓时,黑发青年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是个女人。
至少......曾经是。
“那是......!?”
她的头发像一团被漂白的蛛网,杂乱地垂落在脸前,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个女人,或者说......那头野兽四肢着地,匍匐在暗处。
脊背高高隆起,关节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仿佛骨骼随时都会刺破皮肤。
落日的余晖艰难地穿透她的发丝,在她脖颈处投下斑驳的阴影。
那阴影随着她微微起伏的脊背颤动,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
下意识屏住呼吸,任三冲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像被钉在了原地。
女人突然抬起头,那双眼睛让这个只想着寻找弟弟(PS:并非弟弟→确信)的倒霉蛋差点尖叫出声————眼球涨得通红......确切地说,是猩红。
眼白也布满血丝,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像是两簇跳动的火苗。
明显失去神智,白发女人的嘴角挂着涎水,在玻璃墙幕反射出的夕阳映照下泛着象征着诡异的光泽
可能是距离太远与心理受压迫共同造就的错觉,视线捕捉到的女人的牙齿竟然尖锐得如同犬齿,仿佛能轻易撕开血肉。
这让当事人瞬间联想到传说中的吸血鬼,或是正在失控变身的狼人,那种来自远古的恐惧本能在心底疯狂滋长。
“■■!”
“有没有可能是之前厮杀的对象”————这个念头刚冒出白发女人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像是野兽在宣示领地。
直到这时候,任三冲这才注意到她的指甲。
明明被修剪得很短、很工整,如今却深深嵌进石板缝隙里,随着身体的颤动,在地面划出一道道细长的痕迹。
————带着血的痕迹。
下一秒,那双猩红得可怕的眼瞳正式锁定了“擅闯”入此地的任三冲,敌意瞬间扩大至MAX级别。
“......欸?闻人......天下,女士......?”
亦是在这个刹那,任三冲后知后觉地辨别出那张因完全堕入**而扭曲的面庞。
然而,并不存在任何交涉的可能性。
和一头野**流吗?有趣。
“飒————!”
被证实为是闻人家长女的野兽突然加快了速度。
“■■■■!!!!!”
闻人天下发出了酷似“霸王”的咆哮。
下个瞬间,只见她四肢交替着向任三冲扑来,无差别地攻击现场新增的活物。
“!?”
她的动作诡异而敏捷,像是某种爬行的怪物。
任三冲条件反射转身狂奔,耳边风声呼啸,身后传来石板被利爪抓挠的刺耳声响,每一声都像是刮在他的神经上。
眼见着即将被追上,被一双利爪剜穿胸膛、挖出心脏......
就在这时————
“笨蛋!不要盲目地乱跑!”
“白痴小子!快抓住这个!”
两道娇喝声齐齐响起,突兀地打断了任三冲的心悸。
“嗖————!!!”
紧跟着是某种锐物划破空气的撕裂声。
条件反射回头,自己无意识间高抬起的右手赫然被一条锁链所精准地捆绑住。
“欸......?”
未等任三冲有所反应,伴随着又一声划破空气的“嗖”,整个人被一股强烈的拉扯力道往某个方向“吸”了过去,与堕落成野兽的闻人天下的“穿心击”几乎是以毫秒为单位地恰好“失之交臂”————成功捡回一条命。
被谁......?
“砰!”
背脊传来撞击的疼痛,思考遭到突如其来的冲击中断。
略显狼狈地颠倒,随着被斑驳树影遮蔽的黄昏夕阳一同映照进视野的,是一黑一紫两块“奇怪”的布料————尚未理清楚这波来势迅猛的转变,浓烈刺鼻的香水味窜入鼻腔,令人止不住想打喷嚏。
“我这是......”
整个人呈现接近倒立仰后的姿势,后背传来粗糙的触感。
约愣神两、三秒后,任三冲总算通过对周遭景象的观察、后知后觉地认知到自己突然移动至高处避难......确切地说,是被“好心人”及时救下。
“咦,姐妹,这家伙一直很没礼貌地盯着咋俩的胖次瞧呢?”
“确实耶,姐妹,满脸猪哥像......耶,不对,明明长得很帅————更加奇怪啦,本质上和那位大哥哥(嗲声)长得差不多吧?凭什么提供了截然相反的观感呢?”
“果然是气质呢?姐妹。”
“是啊,姐妹,品性的不同决定了一切。”
————恶名鼎鼎的“永猎双子”正托着腮蹲在粗壮的树干上,一边没心没肺地攀谈、逗弄,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乱入者。
“话说回来,都被看到胖次了,是不是该‘讨回公道’?”
“没错呢,姐妹!”
“考虑到被咋俩救了,强硬要求反向‘以身相许’也是合理的吧!”
“对这家伙来说算是双喜临门吧?”
“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家伙呢~?”
“嚯嚯嚯,这都有帅哥白捡哦,姐妹~♪”
语调突然又变得兴奋。
同时伸出流氓手,左捏捏又摸摸,反复确认黑发青年的肌肉量与骨架。
中途不知由谁率先抛出“干脆给他膝枕吧”的主意,随后又是双掌一拍的雀跃欢呼。
“等、等等......”
炫目了片刻后,任三冲姑且认出了面前这两位混世魔童。
他姑且也算被闻人家招揽的“雇佣兵”,“永猎双子”的名号不仅听说过、实际也有过几面几瞥之缘,此刻内心忐忑于怎么就被这两尊“大佛”给救下了。
“现在不是耍疯的场合吧!两位大小姐!”
好不容易控制身体平衡脱离了魔爪,任三冲能离多远就保持多远的距离。
浓郁的香水味淡了些,头晕目眩的感觉也逐渐远去。
“首先,感谢两位出手相救,但时间紧迫,能否简要地告知这边发生的事情?”
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后,只要运用“八岐”的力量、任三冲随时能够离开,当然被眼前两个坏心眼的恶童出于找乐子的念头出手干扰就是另一回事......总之,基于“希望获得些关键情报”的想法,当事人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
再顺带一提,黑发青年进一步察觉自己这会儿暂避风头的梧桐树极其重量级————真的很粗壮,或者说能在存在十数分钟前的那场剑雨风暴里幸存下来,即足够拥有说服力。
“■■!!!”
野兽的咆哮从正下方响彻,其中蕴含的不甘心任谁都听得出。
确认了一眼高度,足足六、七米的高度确实称得上可以提供“天堑”般的防御。
“简直就像在野外遇到了熊......”
“嚯嚯嚯,这位小帅哥,有些品类的熊可是会爬树的哦?”
“别放松警惕,人家怕发疯的大姐突然爬上来......注意遮蔽气息,尽量降低存在感,千万别和她对上视线。”
下意识的低声吐槽被听了个正着,拥有丰富猎人经验(迫真)的最恶双胞胎你一言我一语地提醒道。
她们随后亦是迟钝地辨识出任三冲“私生子”军团的身份,单方面视作为直属于自家大姐的独立下属,彼此间对齐了一下颗粒度。
“嘿,以咱们的本事,随时都能离开啦~!”
“自保完全不成问题,但......眼下大姐和老头子打了起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必须赶紧想点办法呢!”
“这座岛快自爆了吧?这种时候还起内讧,你说是不是很糟糕的发展?”
“哎,咱们姐妹人微言轻,独木难支呐~!”
随后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
废话有点多,有用的信息量太少。
完全无视双胞胎的矫揉造作,最后瞥了一眼大树底下、确认那头发狂的纯白野兽这会儿依旧匍匐在地,似是恢复体力ing————此过程中,其猩红眼瞳射出的锐利视线牢牢锁定着被“拍”在墙上的闻人王城,疑似结下了某种血海深仇。
“不敢轻易发起袭击呢?”
“是啊,姐妹,哪怕都这副德行了,大姐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判断。”
“应该描述成野兽的本能才对......谁教对手是更纯粹的野兽呢?”
“没有被表象欺骗嘛,老不死之所以是老不死......哪怕濒死到这种程度,除非亲眼目睹彻底咽气的瞬间,否则在那之前不可能有哪怕一秒的安心。”
“认为优势全在自己而一股脑地莽上去,像是这样的笨蛋不清楚见识过多少遍啦!”
“姐妹,依我看呐,闻人家这是药丸呐~♪”
“永猎双子”摆出纯粹吃瓜看好戏的架势,随口分析着局势发展。
而当瞥见一旁的任三冲不知第几遍的欲言又止后,这对双胞胎才默契地齐齐耸肩叹息,总算是遂了他的愿、将对方倒霉被卷入前的一系列变故娓娓道来————
“其实吧,单纯就是......”
“很普通的......”
““......家庭矛盾......吧?””
于是,时间回溯————
。 。 。 。 。 。 。 。 。 。 。 。 。 。 。 。 。 。 。 。
“就由我来替您杀了闻人王城。”
盲眼的幼女不讲武德,偷袭身负重伤的老父亲。
向来都习惯收敛着来的“锖兔”罕见 地火力全开,于“剑道”的领域更接近活在传说里的【剑神】老前辈。
“【杀生领域】......全开!!!”
一道纯白身影骤然定格————及腰的白发无风自动,衬着那张尚未褪去婴儿肥(确信)的脸庞,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阴影。
“飒!!!!!”
“锖兔”手腕扬起的瞬间,空气先于刀锋发出撕裂般的尖啸。
一刀挥出,亿万抹刀光剑影绽放————并非传统兵刃的寒光,而是由无数道交错的浅紫色弧光组成的刃网,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呈扇形爆发。
与其说是单纯的“砍”,不如称之为灌注入名为“势”的存在。
这个刹那间,“锖兔”展现出了无师自通习得了“剑圣”真髓的一面......或者说,她其实早就踏入了那样的境界。
总之,现场一瞬间被砍得一塌糊涂。
原本完整的地面先是浮现蛛网状的细纹,灰黑色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炸开。
————最先碎裂的是三米外的公告栏。
铝合金框架如脆纸般被斜着削开,贴满的成绩单化作雪片时,后方的水泥墙已爆出蛛网般的裂缝,钢筋如被嚼碎的甘蔗般弯折弹出。
“飒!飒!飒!”
后续肉眼难见的第二轮刀光更似狂怒的闪电。
横向扫过的刹那,两株碗口粗的冬青树连同根部的花坛砖石,被齐齐斩成上下两截。
断口处腾起细密的青烟,泥土与植物纤维在空中爆成深绿的雾,泥土里埋着的鹅卵石被震得跳出地面,在半空就被斩成齑粉,也跟着扬起一片米白色的尘雾,共同氤氲成夕阳下的朦胧之美。
“砰!”
当【杀生领域】的第三轮次以螺旋状轨迹劈下时,地面以“锖兔”为圆心炸开半径五米的环形沟壑,沥青层像被巨斧劈开的奶酪,暴露出的碎石块在刀光余波中碎成齑粉,连飞溅的方向都带着凌厉的切割感。
“■■■■!!!”
当然了,“锖兔”如此大费周章地进行着地图破坏,其用意绝非临时cos一回拆迁办,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闻人王城————【杀生领域】的本质是借助几近无穷的刀光剑影人为制造出一个“牢笼”,她如愿以偿得困住了自己的生物爹。
“!?”
那头野兽不断咆哮、不断想要逃离。
“霸王”枯瘦的身形本能后仰,后颈却擦过一道寒芒,颈侧皮肤被割裂。
尚未等他做出下一个反应,下一波波刀光已如潮水般压至,刀刃破空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嘎唔!?”
踉跄着向左侧翻滚,左肩布料被撕开,血珠顺着肩胛骨滚落。
闻人王城,首次发出了接近于人的悲鸣。
“飒!飒!飒!飒!飒!”
没有停歇,不曾停止。
下一波攻势、更多的攻击来得毫无间隙。
数百道细碎剑影编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将方圆三丈完全笼罩。
白发老人浑浊的瞳孔里映出铺天盖地的锋芒,枯槁的双手下意识交叉护在胸前。
密集的刀刃扎进掌心,又穿透手背钉入身后的青石地面,暗红血线顺着剑刃蜿蜒滴落。
“......咳!”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道刀光消散时,老人倚着石壁缓缓滑落。
他身上最后一块布料已破碎成布条,浑身伤口纵横交错,鲜血浸透脚下土地。
而刀光剑影收敛的瞬间,盲眼幼女依旧维持着收刀的姿势,仿佛刚才的致命攻击不过是随手之举。
“唔姆,实乃天赐良机。”
宽大的外套袖口滑落,露出的小臂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而“锖兔”脚下的世界,已从平整的校园空地变成了被狂乱刀痕犁过的屠宰场————断裂的旗杆斜插在龟裂的地面,碎玻璃与金属残渣嵌进墙面,连空气里都悬浮着细密的粉尘,在夕阳下折射出惨烈的光。
“看样子,今日总算能如愿以偿了。”
高昂起宗师的头颅,“锖兔”手腕微微发劲,这摆明了是打算挥出下一刀。
确切地说,是释放第二轮次的【杀生领域】来彻底终结闻人王城的性命。
“等、给我慢着啊啊啊啊啊啊!!!!!”
————看似规模骇人、持续了许久暴虐的【杀生领域】实则只占用了现实中不到数秒的时间。
直到这时候,在旁傻楞的众人才逐一反应过来。
其中的主要代表自然是闻人梦蝇,只见挥臂冲上前的她少有的怒气冲冲,以长辈的身份打算阻止“锖兔”大义灭亲(迫真)之举。
“姨妈我真是对妳失望透顶,小冕色妳什么时候变成了‘父慈子孝’的性格哇!快把武器收回去!妳难道不知道妳的父亲对于闻人家的重要性......咕嘎!?”
义正词严地教训到一半,红西装丽人猝不及防跌了一跤。
她因为冲得过猛而当场跌了个狗啃泥,下意识低头一瞧,自己的脚踝处赫然有一串铁链紧紧纠缠着......下一秒,“永猎双子”捧腹的坏笑传入耳中。
“无·糖!少·糖!”
小姨妈,超绝愤怒。
闻人梦蝇气得几乎目眦欲裂,扭头瞥见那对没心没肺的双胞胎无疑更是增添心中恼怒。
“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正所谓收人手短......是吧,姐妹~!”
闻人无糖,攥着一根乌金铁链。
她主要负责限制自家姑妈的行动,另一边的闻人少糖则是饶有兴致地“监视”着其余人的一举一动,擅自干扰着局势走向。
“没错,既然被亲爱的姐姐如此疼爱,稍微回馈一点也是应该的呢~♪”
“咱们姐妹可是很懂道理的,为人处世就该这样!”
“这个是附加赠品唷~?冕色姐姐~♪”
“下次有赚零花钱的机会,记得要第一时间想到善解人意的咱们唷~♪”
“总之不许动,咱俩下手可是公认的没有轻重呢!小姨妈妳也不想奔四的年纪还破相吧?”
“谁敢和冕色姐作对,就是和我们姐妹过不去!”
————简单来说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时搅屎棍一时爽,一直搅屎棍一直爽。
“妳们两个小兔崽子!哼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什么叫快奔四的年纪!分明才只有三十出头好吗!?
闻人梦蝇,无能狂怒。
““冕色姐姐加油打倒混账老不死~!””
“......哼”
盲眼幼女自然清楚双胞胎的秉性,对此只回复一声冷哼。
她看不见东西,只凭借空气流动是无法完全复原如今自家长姐此刻的复杂神情,但“锖兔”相信一切都向着好的发展。
“那么,就继续对尊·敬的闻人王城落井下石吧。”
不再称呼为“父亲”,幼女更进一步露出獠牙。
然而————
“咳哇!?”
“锖兔”身形骤晃,喉间泛起腥甜的刹那间,一口鲜血便从猛咳而出。
随后“咚”地一声,幼女膝盖重重砸在地面,碎石嵌入皮肉的刺痛也没能让她抬起低垂的头颅。
一口气过度消耗体力的身体就像被抽干的河床,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撕裂般的哀鸣。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将手中的凶刃狠狠插入地面。
刀身震颤,“锖兔”的身躯倚靠其上,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倒下。
“““““!!!???”””””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带给了众人错愕。
也就是经验充足的闻人梦蝇连同至今仍表现得有些浑浑噩噩的闻人天下,才第一时间get到背后的缘由————威力那么强大的招式不可能没有副作用。
而“锖兔”又是公认的身体孱弱,反噬自然来得迅猛......这并非是什么很突然的事情。
“啧......该死!”
长女lady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走了出来。
她比谁都要更早地、亦是更清楚地认识到“锖兔”一口气断在这里代表着什么,以及之后将会连锁招致的系列变化。
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朝着体力骤然告竭的盲眼幼女奔跑而去。
只不过————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猛兽已经取回了意识,被挑战的尊严不容侵犯。
谁也没瞧见闻人王城具体是何时再立而起,也没人留意到对方出招的瞬间,回过神之际,狂风骤然扑来,发丝瞬间绞成乱麻,狠狠抽打脸颊。
“唔、唔!?”
整个人像被无形巨手推着踉跄。
眯起的眼缝里,沙砾簌簌撞击眼球,喉咙干涩发紧。
风暴已至......“霸王”再临。
“哪怕都这样了,还是有继续战斗的力量吗!?”
暗骂完一句“怪物”,这阵突如其来的风暴同步消失,紧接着是“霸王”咆哮着扑向盲眼幼女的一幕烙印在众人视野里。
“咕唔......该死!”
厌恶地咂嘴,面对整个压上来的黑影,“锖兔”强忍着身体不适拔刀。
过于顺利的开局迫使她潜意识舍弃了谨慎,退一万步来说,任谁都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捡人头”机会吧?
如今的闻人王城不足全盛时期的10%,甚至更低,“锖兔”骨子里认定倘若就连这等机会都要放弃,那就不是简单的今后颜面尽失的性质了......总之,既然都撂下了那等豪言壮语,岂能在此退缩呢?
“啧,【杀生领域】......再来!!!!!!”
一边狂暴癫狂,一边气势凌人。
正所谓史上最强父女决战(大概)·二回战,堂堂上演!
然后,然而————
“......真是调皮啊......”
过程非常的平铺直叙,不存在败北之外的其他可能性。
天赋的差距一开始就存在着,哪怕“锖兔”展现出远超同龄人的才能,面对朴实无华的“数值碾压”依旧无能为力————作为一头野兽而言,闻人王城的生命力强悍得过分。
落败的真正原因并非体力不足以支持【杀生领域】的频繁释放,而是即便刀光剑影组成的天罗地网一遍又一遍展开屠戮,年迈体衰的闻人家主仍然“顽强”到了最后。
“开......什么,玩笑......”
明明被切割得体无完肤,明明手腕险些就要被齐根斩断,明明血流得满地皆是,明明历战以来积攒的伤势足够让人濒死几十遍......但,“霸王”屹立在原地。
硬抗住【杀生领域】造成的伤害,瞄准体力衰减的空档展开反击,很难不令人怀疑是否由所谓的“锁血挂”在起作用。
更何况【杀生领域】本就是特别耗费体力、堪称自损八百的招式,几个回合交锋下来,“锖兔”终是败北。
盲眼幼女被粗狂的野兽掐住脖子硬生生砸在地上,“锖兔”的身体被一股强劲力道震得短暂浮空,像极了破破烂烂的布偶。
“不准......调皮......”
白发狼狈地缭乱在脑后的闻人王城单膝着地,且单手掐着“锖兔”的脖颈。
“嘎吱嘎吱”地发力,脖子即将被掐断的声音清晰传入所有人耳朵里。
幼女的小腿开始一抽一抽,无意识地虚空踢蹬,疑似喘不上气。
“......”
闻人天下沉默了。
她缘由不明地再度陷进疑似浑浑噩噩的状态。
“笨蛋!分不清场合吗!?快点把我松开......现在情形完全反过来了,已经不是阻止小姨妈我去妨碍冕色那孩子捅死老不死的场合了!”
被铁链牢固束缚住的闻人梦蝇怒气冲冲地扭头,朝着双胞胎大声呵斥。
“不想见到姐姐被掐死的话,就赶紧完成分内职责!”
————然而回应当事人是一份沉默。
““......””
“永猎双子”别说是松开铁链了,甚至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喂!无糖!少糖!妳们没听见我说话吗!?”
红西装丽人愈加焦急,气得火冒三丈。
“现在不是闹着玩的场合......”
“......但是......”
其中一人嘟着嘴抢断发言,而闻人梦蝇刚准备“没有但是”地继续喝骂,岂料抬眸瞥见了“永猎双子”极其少见露出严肃神情。
这处与众不同的小细节似乎指向“双胞胎根本没有嬉皮笑脸”的事实,两人因为察觉到某件事而若有所思。
“可是啊,小姨妈,直觉告诉人家......不应该插手这件事呢?”
此言一落,不远处的闻人无糖顿时接上话茬。
她补充道:
“冥冥之中有股声音在呐喊,这或许是几个人之间解决长久以来恩怨的最佳时机......我们不应该出面妨碍,全权交给主角们即可。”
煞风景是不好的,要喊出“No”!
“白、白痴!胡言乱语也得有个限度啊!”
“小姨妈,妳沉下心来、再仔细看看呗,看啊,冕色姐姐她......”
闻人少糖无视着指向被压制在地上、咽喉遭到扼住的“锖兔”的方向,闻人梦蝇极不耐烦地转过脑袋。
她只看到了“锖兔”此刻正别过脑袋,目盲的双眼投射出虚无缥缈的视线————看向了站在远处的......闻人天下。
“啊,啊啊......”
掐住脖子的那只手持续加大力道,骑在自己身上的“霸王”很认真地想要“教训”(杀死)自己,而对于这一切,力竭的“锖兔”毫不在意。
明明什么也瞧不见,可她一味执拗地凝视着闻人天下气息传来的方向。
眼神虽然因为逐渐缺氧而蒙生一层浑浊,可眼眸深处传递出的那份难以言明的意志,却一刻不停地传递给沉默以对、甚至毫无作为的长女lady————似乎是在进行着只有彼此间才能搞懂、领悟内涵的交流。
也或许正是凭借野兽的直觉、敏锐地捕捉到这“微不足道”的一点违和感,最恶双胞胎才会格外反常地制止其余人伸出救援之手。
“永猎双子”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份答案。
但,看破不说破,瞧在money的份上,她们愿意尽己所能地协助创造最理想的环境。
“不准......调皮......”
无人出手制止施暴之举的短暂时间流逝里,闻人王城这头野兽意外在逐渐恢复神智。
他重新取回了人类的语言,寄宿在眸子深处的那抹疯狂也似乎渐渐褪去......可这并不代表这位“霸王”因此回归正常,他只是将自己平时最常呈现的一面重新展现。
神智暧昧不清,所思所想不为人理解。
紧接着————
“......呲啦......”
在众目睽睽之下,闻人王城撕裂了“锖兔”的衣服。
““““!!!???””””
目睹的刹那间,闻人阵营的众人迎来程度轻重不一的震惊、错愕。
“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老不死貌似被‘打回原形’、好不容易获得的状态在经历了诸多惨烈鏖战后消失不见......他现在根本就认不出冕色这孩子!”
厌恶地咂了咂嘴,明显急躁许多的闻人梦蝇用力拉拽缠绕住右臂的铁链。
她的眼瞳不知何时染上一抹诡异血色,明摆着就是当着小辈们的面大发雷霆。
“啊,是把冕色姐姐认错成了其他人吗?”
“......老糊涂是把她和冬儿混淆成一块啦?然后打算继续‘惩罚’?”
“永猎双子”交头接耳,并非面面相觑。
“无·糖!少·糖!”
最后警告无果,闻人梦蝇猛地震开困住自己的铁链。
“哦呀,小姨妈真是心急......”
“别来抢风头呀~!”
双胞胎对此不置可否,不以为然。
迅速收好被震飞回来的锁链,两人扭过头,默契地共同发问。
“大姐,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您应该很清楚冕色姐姐此举的用意吧?她是想刺激您呢?”
“以身入局,舍身饲虎......吗?”
你一言我一语,彻头彻尾的事不关己态度。
“......”
眼见那一边“哇哇哇哇老东西快给我住手”地开始闹腾、闻人梦蝇强硬地履行起自身成年人的责任,长女lady这边依旧双手抱胸着陷入沉默。
也不清楚究竟在纠葛些什么、思考些什么。
“......大姐?”
倒是一旁的整张脸被刺激得煞白的闻人空蝉,在视线反复挪动、终于是半死心之后,捏紧拳头也主动打算协助闻人梦蝇制止欲图犯下暴行的闻人之主。
和同胞姐姐关系不睦是一回事,但坐视不理又属于另一种性质。
“砰————!”
然而,与野兽抢夺猎物、不论何时都是极度危险之举。
或许闻人梦蝇自认为很了解自己的年迈兄长、且对自身本领颇具自信,可一旦踏入到“霸王”气场支配的领域的刹那间......局势瞬间天翻地覆。
闻人梦蝇和闻人空蝉几乎同时扑了过去,鞋底擦过支离破碎的地面的声响刚落,“霸王”粗壮的左臂已呈弧形抡起。
“......碍·事......”
没有站直身体,没有松开扼住“锖兔”脖颈的右手,甚至没有看向这边......老人仅仅是挥动了一下左臂。
下一个刹那,狂风骤起。
““欸、欸......?””
挥击带起的气流瞬间在半空中形成尖锐呼啸。
尚未触及身体,两人便感到一股沛然巨力撞向胸腔。
闻人梦蝇只觉视野瞬间颠倒,身体下一瞬便如断线木偶般倒飞出去,后背撞击地面时带起的碎石混着尘土堪称“喧嚣尘上”。
“咳、咳哇......!?”
“霸王”的手臂仍保持着挥击姿态,肌肉隆起处甚至将空气挤压出爆鸣。
至于另一侧的闻人空蝉的下场则更惨,这位四公主殿下的身体像被投石机抛出的炮弹,直接撞向后方数米外的教学楼墙壁。
“轰隆” 声响中,墙壁表面的石灰岩成片剥落,闻人空蝉嵌入墙体的位置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缝————考虑到闻人梦蝇尚且还维持着丝丝意识,因此姑且视作为不够彻底的瞬间秒杀二人。
但,碍事者不论如何都消失了。
“......”
些微收敛这份暴戾,闻人王城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锖兔”的身上。
更远处的闻人天下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毫无反应,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迹象,“霸王”自然也懒得理会,继续沉浸在自我世界中。
直至————
“我要惩罚妳,天儿。”
闻人王城突然主动松开了掐住“锖兔”脖子的手,改为用粗糙的指尖触碰这位半昏厥的盲眼幼女的脸蛋......同时嘴里喊着明显不属于对方的......昵称?
“!?”
直至这一句话被喊出,全程淡然自若、甚至本质更接近于“事不关己”的闻人天下,也第一次针对性产生了反应。
甚至,还是格外激烈的、身体颤抖成筛子的肉眼可见情绪陡然激动的古怪反应。
“咕唔!”
喉头滚动之际,长女lady猛地瞪圆双眼;
眼瞳一瞬间被鲜血“倒灌”的同时,闻人天下缓缓解除了双手托胸的姿势......隐约能够听到牙齿打颤的细节————那是恐惧?那是愤怒?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妳很不听话,很不乖,所以我要惩罚妳......天儿......”
碍事者都消失了(迫真),闻人王城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以尽情地“惩罚”自己的......唯一在乎的女儿。
“......啊,啊啊......啊......”
当然,意识再度回归暧昧不清状态的“霸王”当然不会清楚自己其实搞错了,也毫不在乎被压制在身下的盲眼幼女始终都只直视着那一个方向。
不论即将被施加何种对待,她都只是直勾勾盯着那个方向,注视着那个人。
“姐......姐姐......”
这是呢喃声,这是呓语声。
“啊,果然呢,姐妹。”
“是呐,未免也太‘歹毒’了,居然用心险恶至此......考虑到这种刺激对于大姐而言说不定会太强,保险起见,先行撤离比较好耶?”
“所见略同呢,姐妹,毕竟......”
“......我可不想被卷入更糟糕的事情里。”
这是“大智若愚”者的窃窃私语。
而后“永猎双子”亦是付诸于行动。
“呲啦,呲啦......”
更多的布料被撕裂,更堕落的**即将被释放。
“天儿,天儿,天儿,天儿......”
更恶劣的欲望被赤裸地揭露;
更丑恶的面容再度回归。
“母......母亲......大人......”
最不该存在的称呼,也出现了。
气息微弱的盲眼幼女,出于本能着、尝试将手伸向这边。
“接受我的惩·罚(爱)吧,天儿!”
更绝望的回忆被重新勾勒出轮廓......
然后,所以————
“好,我明白了。”
“咔嚓”一声,现场突兀地响起了“什么”彻底碎裂的声音。
“......去·死·吧。”
全·都·去·死·吧。
下一秒,另一股“兽”的冲动被唤醒了。
————又一头野兽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