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直白的问自己“有什么被拯救的价值”。
可是她竟然无法回答，因为祁笑是对的。
她看穿了自己，自己却无法从她那笑容当中看到她的内心。
李妄言喜欢祁笑，是真的喜欢吗？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那种美好的情感吗？还是说，他其实是觉得找到了同类？
此时此刻，她的记忆开始回转。
李妄言入门的时候，那时候祁笑正在闭关突破金丹境界。
她记得那一日，师尊召她们去洞府。
“这是你们日后的小师弟，也是我的关门弟子，李妄言。他非常有天赋，假以时日，说不定又是一个九品金丹——你们祁师弟如今正在闭关突破金丹，这很好。”
彼时的她和楚骄同时看向了这为名为李妄言的小师弟。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对，就像是此刻祁笑脸上笑容一般的笑容，他谦虚而有礼貌：“李妄言拜见大师兄，二师兄！日后，还请大师兄，二师兄，多多照料！”
不知为什么，她不是很喜欢这样子的笑容，但她本身就是修无情剑道，对此不是太在意，所以一直是微微点头，说：“我是你大师兄林无双，若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以找我。”
她当初对楚骄，祁笑，也都是这么说的。
好像楚骄还和李妄言说了什么……不过他没有在意了，她不太喜欢李妄言的眼睛——现在想起来……
讨厌那个笑容，大概是因为那个笑容就像是此刻祁笑的笑容那样，充满了虚假，不喜欢对方的眼睛，大概就是因为的眼睛就像是此刻祁笑的眼睛一样，审视，观察自己，而后洞悉自己的内心。
他们是一类人。
心中只有他们自己，给自己浓上一层虚伪的伪装，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甚至可以装成是圣人……因为他们知道人们心中的圣人是什么模样。
如果当初小师弟没有遭受陷害，恐怕，他至今也是一个“善良”之人，尽管他的心中绝对没有丝毫善良可言。
所以，那个时候祁笑才会去帮助小师弟吗？是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小师弟和她是同类吗?
如果要打一个比方的话……祁笑和小师弟，就像是这修仙者当中的猎食者。
而她们，就像是那些食草的，终有一天要被吃肉动物吞噬的那些猎物。
她们强壮的时候还好，而一段显露出弱势，猎食者们就会掀开虚伪的面纱，而后露出他们的獠牙，咬断她们的脖子，啃食她们的血肉，痛饮她们的热血！
她知道的！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在祁笑的眼中，已经成为了猎物。
她在等自己开条件。
用审视猎物的目光，欣赏着猎物身上有什么美味，是自己——自己在她的面前露出了弱点，让她知道的自己此刻的脆弱，让她无法遏制自己狩猎的本能。
有什么，值得被救的价值？
不，她没有任何可以“赎买”自己的东西。
她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迎接自己的末日。
然而。
“师姐，你看你这个样子！”
祁笑温和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来到了林无双的身边，将她扶起来：“刚才那个事情，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问题，不是吗？”
她如此轻松的把这个事情略过，就像是一阵微风。
“我们不是要说，之后要怎么对待师尊，以及，之后二师兄归来，要怎么做的事情吗？刚才稍微有些跑题了。”
她不说她要做什么做，也不说她需要林无双如何，她在折磨林无双。
祁笑或者李妄言，她总要选一个。不，或许也并不需要选择，毕竟在他们看来，或许自己就是一个玩物……
她不说话，只有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先说师尊的事情，我觉得师尊的做法很是自私，不过走到了这种程度，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插手的地方吧？说到底是小师弟和师尊之间的事情，如果小师弟愿意让师尊归来，多半会用玄女鉴做点什么吧？如果他不愿意让师尊归来，我们也没有办法。师尊不是说路已经不能停止了吗？我觉得我们其实不用插手去管，大师姐你觉得呢？”
林无双只觉得荒谬。
她觉得眼前的光景，听到的话语，只能用荒诞来形容。简直就像是不应该发生在现实当中的光景，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在某个魔修的幻术当中，宁愿自己其实已经心魔丛生，被心魔所控制。
也不想承认此刻，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为什么祁笑还能够在这里从容的说这些话，为什么她能够将这样的事情翻篇？然后和自己讨论师尊的事情，接着说“其实不用管师尊”。
师尊对她很好啊……
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之间觉得——她对魔的认识是错误的。
过去她除魔卫道的时候，那些魔门修士，即便是恶心，残忍，却还是有“人心”。但是她此刻看到的祁笑，她觉得这不是人。
如果要她重新来定义魔的话，她会把祁笑和李妄言定义成魔。
“师姐不反对吗？那就这样说定了，师尊的事情就不要管了，管了反倒是我们自己麻烦，重要的是二师兄，我觉得二师兄是一个不稳定的存在。”
楚骄，不稳定的存在？
她在说什么？
“亲爱的二师兄嫉恶如仇，恐怕没办法和小师弟和谐相处，何况，小师弟还会把他变成女子——我听说他会和别的宗门一同到来，到时候一起召开灭魔大会，小师弟应该不会动手太早。我想的是，我们先蒙混过关。等到正式开启对魔门的讨伐之后——师姐，你去干掉二师兄，如何？”
“什么？”
“我说，到时候，师姐你去干掉二师兄，如何？”
“我？干掉楚骄？”
“对对对，就是如此。”祁笑点头，“二师兄的性格，若是知道众多事情的真相，恐怕会爆一个大的，如果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玄女鉴的消息走露，恐怕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到时候整个天道宗灭门都可能发生。”
一边说，祁笑一边审视着这位大师姐。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审视，林无双下意识的颤抖：“会，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吗？”
“当然，大师姐，所以，要么我们就彻底的瞒住二师兄，要么就把他干掉，我个人认为，干掉他是最好的，毕竟，一直隐瞒真相，总有暴露的一天。直接除掉他的话，倒是一件风险度很低的事情。”
林无双本能的意识到，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让祁笑满意的话，祁笑会干掉她。
但这个满意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满意，而是……
“我，我如今境界跌落，又被李妄言戴上了这样子的铃铛，若是和你二师兄对决，我定会死于他的剑下！”
“诶~师姐明明是杀力无敌的剑仙，这样子让我很困扰啊……总不能让我去杀二师兄吧？二师兄对我也是相当友好，我去做这种事情，也是于心不忍啊！”
“但是我……”
“唉！”祁笑重重的叹息，“师姐你还真是没用啊！不过罢了，就这样吧！真是一场令人觉得无趣和空虚的对话。”
她直接起身，从这个地方离开。
直到她离开了好久，林无双才像是僵尸一样站起身来。
她迷茫的走出了自己的洞府，晃荡在道剑峰上。
“林师兄……师姐！”
她朝着呼喊自己的方向看过去。，
“陆……芸？”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天阵峰的峰主，可是——为什么在道剑峰。
“林师姐！你怎么了？”
“不，我没有什么……”
“胡说！这怎么是没有什么？您现在看起来……”
她看了看周围，然后把林无双抱起来，她意识都，道剑峰现在，恐怕在发生一些非常，非常令人觉得害怕的事情。
她要把林师姐带走才行。
在她讲林无双带走之后，祁笑和李妄言从一块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师姐的道术越发精进，这等隐匿之法，她们二人竟然都没有发现。”
“她们都心不在焉罢了。”祁笑转身，面相李妄言，“所以，你的目的达成了吗？”
“师姐你还真是越来越让我喜欢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懂我的人？”
祁笑不语。
李妄言接着说：“师姐，我们来小小的打个赌好了。”
“怎么说？”
“我们就赌，大师姐是会留在陆芸那里，还是会回来找我。我赌她会回来找我。”
“那我不是只能赌她会留在陆芸那里了？”
“当然。”
“狡猾的家伙……那赌注是？”
李妄言笑了笑：“如果我赢了，祁师姐在灭魔大战的时候，要帮我处理二师姐的事情。”
他现在还是你二师兄！算了，没差。
“如果你输了呢？”
“我可以满足师姐一个要求。”
“如果我要你把我放出玄女鉴呢？”
“也可以。”
他盯着祁笑：“如果师姐舍得的话。”
“你真的是一个很狡猾的家伙啊！李妄言！”祁笑幽幽的叹息，“如果我要你救师尊呢？”
“那可真是让人意外。不过师姐你也知道的吧？你赢不了的。”
月明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