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一盆滚烫的油，浇在柳宏几人早已躁动的心上。
道顿家的铁腕、王家的财富、皇家的底蕴、崔家的人脉——哪一个不是他们在曙光内部明争暗斗的劲敌？若是让这些家族抢了先，别说崛起，恐怕连现有的地位都保不住！柳宏的将军肚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雪莉·劳伦的幻毒法则在指尖疯狂打转，眼底的犹豫被贪婪彻底吞噬；刘宇航更是急得直搓手，看向李家人的眼神早已淬满了杀意。
“大人！我们愿意！”刘宇航率先反应过来，猛地跪倒在雪地里，将军肚磕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种不知好歹的刁民，就该由我们来清理，哪能劳烦各位大人动手！”
柳宏和雪莉对视一眼，也顾不上什么支柱家族的体面，跟着“噗通”跪倒：“我等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南宫震迟疑了半秒，看了眼站在林江偌身侧、眼神冰冷的女儿南宫曦，终是咬咬牙，跟着跪了下去。
雪地里的李家人彻底慌了。
他们看着那些前一秒还在假意逢迎的曙光支柱，此刻为了矿脉开采权，竟像饿狼般盯着自己，眼睛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洛尔薇丝那句轻飘飘的话，像一道催命符，彻底碾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爷爷拖着废了的手腕爬向丽华，枯瘦的手指在雪地里划出凌乱的血痕，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阿华！我的好孙女！看在爷爷当年教你刻烟锅的份上，救我们一次！爷爷错了，爷爷不该骂你是怪物，你是李家的骄傲，是北境的英雄啊！”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爬一步，手腕的伤口就蹭在雪地上，带出更多的血，那些血珠很快冻结在冰面上，像一串破碎的红宝石。他想起小时候，丽华总爱趴在他的膝头，看他用刻刀在烟锅上雕那个“守”字，小手攥着比她还高的刻刀，奶声奶气地说要“守着爷爷，守着北境”。那时候的冰原上，总有糖葫芦的甜香和刻刀敲打的轻响，可现在，只剩下刺骨的风雪和绝望的哀嚎。
李砚趴在地上，断骨处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还是拼尽全力嘶吼：“阿华！我错了！我不该跟你顶嘴，不该帮着外人骂你！你原谅哥哥这一次，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替你端茶倒水……”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血污糊住的眼睛死死盯着丽华的靴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总爱抢丽华的糖葫芦，却在她被其他孩子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把人推倒；想起她第一次握住剑时手都在抖，是他偷偷把暖手炉塞进她怀里。那些被遗忘的温暖，此刻像冰锥般扎进心里，让他疼得几乎窒息。可他知道，一切都晚了，那些被他亲手撕碎的亲情，再也粘不回去了。
李父更是彻底崩溃了，他看着步步逼近的柳宏等人，突然朝着丽华的方向疯狂磕头，额头撞在冻土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就渗出血来：“阿华！爹错了！爹不该瞎了眼信曙光的鬼话，不该骂你是灾星！你才是李家的顶梁柱，是爹对不起你！求你看在血脉的份上，拉我们一把……”血混着雪沫糊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个疯癫的雪人。他想起丽华小时候总爱追在他身后喊“爹爹”，手里举着刚学会雕的小冰雕；想起她第一次出征前，把自己攒了很久的法则晶石塞进他手里，说“爹等我回来”。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和眼前的惨状重叠，让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远比想象中更多。可他的额头早已磕得血肉模糊，冻土上的血印越来越深，丽华却始终没有回头。
李母被白骨锁链吊在半空，看着丈夫和儿子在雪地里摇尾乞怜，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笑声里混着哭腔：“别求了！她就是个铁石心肠的怪物！我们李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的血痕往下淌，在下巴处凝成细小的冰珠。“阿华……娘给你织的冰蚕围巾呢？你说过要戴着它守北境的……”她的声音突然软了下去，带着一丝恍惚，“那年雪下得特别大，你裹着围巾说冷，娘把你揣在怀里捂了整整一夜……你忘了吗？”
他们的求饶声越来越凄厉，混合着风雪的呼啸，在冰原上显得格外刺耳。可这一次，丽华只是静静地站在林江偌身边，蓝眸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看一群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脱落执事们却看得兴致勃勃。
白幻夜抱着星语幻笛，眼睛亮晶晶的，像在看一场精彩的戏。“偌偌姐姐，姐姐大人，你们看，他们现在知道怕了呢。”她的空间法则在指尖绕出小圈，把李家人的哀嚎声放大了些，“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骂丽华姐姐呀。”
罗莎莉亚的暴食大剑在雪地里划着圈，剑身上的龙瞳闪着红光：“依我看，直接砍了最省事，吵得本小姐耳朵疼。”
芙蕾妮塔的腐化法则在掌心凝成白焰，火苗跳跃着映出她带笑的脸：“别急呀，好戏还在后头呢。”她轻轻碰了碰丽华的胳膊，“你看，他们终于想起你的好了，这不是挺‘感人’的吗？”她的语气里带着嘲讽，眼底却藏着一丝心疼——她比谁都清楚，被最亲的人反复伤害，是怎样的滋味。
柳岁岁翻着咒怨之书，书页上的符文随着李家人的哀嚎越来越亮：“要不把他们留给我的混阎冥鸦当点心？”混阎冥鸦在半空盘旋，发出兴奋的嘶鸣，却在柳岁岁的示意下没有靠近——她们都在等，等丽华最后的决定，也在无声地告诉她：无论你选什么，我们都陪着。
洛尔薇丝靠在林江偌的肩膀上，银发红眸里满是笑意，却在看向丽华时，悄悄收敛了眼底的锋芒。她轻轻拽了拽林江偌的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偌偌姐姐，你看，我就说他们会后悔的。”可她心里清楚，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林江偌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雪地里这场闹剧。她的紫眸里映着李家人的丑态，也映着丽华紧绷的侧脸。她能感觉到身边人身上的寒意——那是比永寂冰封更冷的绝望，是被亲情凌迟后的麻木。当李母提到那条冰蚕围巾时，她看到丽华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蓝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像冰湖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柳宏等人已经站起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神器。刘宇航的长刀上裹着土之法则，泛着暗沉的光；雪莉的幻毒法则注入细长的针中，针尖闪着幽蓝；柳宏握着一柄短斧，斧刃上缠着风之法则，呼呼作响；南宫震则拔出了家族传承的长剑，剑身上刻着南宫家的徽记。
“大人，我们动手了？”柳宏恭敬地请示，眼睛却死死盯着李家人，像盯着即将到手的矿脉。
洛尔薇丝刚要点头，林江偌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道域法则的威压，瞬间压过了风雪和哀嚎：“等等。”
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宏等人的动作僵在半空，疑惑地看向林江偌；李家人的哀嚎突然停了，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的希望，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口气；脱落执事们也转过头，看向林江偌。
林江偌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轻轻握住了丽华的手。丽华的手很冰，像握着一块北境最深的寒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林江偌用自己的掌心裹住她的手，道域法则化作暖流，一点点渗进她的皮肤，驱散那些深入骨髓的寒意。
然后，她侧过头，看着丽华的眼睛。
丽华的蓝眸里，此刻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失望，只有一片空茫，像被风雪覆盖的冰原，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底。林江偌知道，那是空寂——是被最亲的人伤透心后，连恨都懒得有的疲惫。
“丽华，”林江偌的声音很温柔，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看，雪快停了。”
丽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果然，漫天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露出一角灰蒙蒙的天。可她的眼睛里还是没有波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江偌突然张开双臂，把丽华轻轻揽进怀里。
这个拥抱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道域法则在她们周身凝成一道温暖的屏障，隔绝了冰原的风雪，也隔绝了那些刺耳的哀嚎和贪婪的目光。丽华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垮了下来，额头抵在林江偌的颈窝，那里有比任何暖炉都舒服的温度。
“没事了，”林江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像北境初春的融雪，一点点漫过丽华冰封的心，“都过去了。”
她的目光扫过雪地里还在挣扎的李家人，又看向跃跃欲试的柳宏等人，紫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动弹。然后，她低下头，在丽华的耳边轻声说：
“以后，有我们。”
“我们”——这两个字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丽华心里的冰封。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林江偌的紫眸里。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心疼和坚定的支持，像星穹山河剑的光晕，无论何时都为她亮着。她看到洛尔薇丝正冲她挤眼睛，红眸里满是“早说了他们不值得”的了然；看到白幻夜抱着星语幻笛，对她露出甜甜的笑；看到罗莎莉亚、绯洛米奈、依依、应瞳、柳岁岁……所有的脱落执事都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同样的暖意，像一群吵吵闹闹却永远站在她这边的家人。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那些被亲情刺伤的伤口，那些独自扛过的风雪，那些以为永远过不去的坎，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安放的地方。
丽华的眼眶微微发红，却没有掉眼泪。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抬手，永寂冰封“唰”地出鞘，冰刃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瞬间斩断了吊住李母的白骨锁链。
“哐当”一声，李母摔在雪地里，疼得闷哼一声，却不敢再骂，只是惊恐地看着丽华。
丽华没有看她，只是收刀入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带着一丝释然：“薇丝，处理掉吧。”
“收到～”洛尔薇丝立刻笑了起来，吞噬法则瞬间暴涨，黑雾像潮水般涌向柳宏等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本小姐亲自动手？对了，一会儿砍下他们的脑袋后找蕾娜把契约签一下，每个月开采的矿脉上缴三成，别让本小姐发现你们搞小动作！”
柳宏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像是得到了赦免，立刻朝着李家人扑了过去。冰原上很快响起了惨叫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夹杂着李家人最后的咒骂和哀求，可这些声音再也传不进丽华的耳朵里了。
她转过身，重新握住林江偌的手，蓝眸里的冰封彻底融化，露出了比北境融雪还暖的光：“我们走吧。”
“好。”林江偌笑着点头，指尖的道域法则与她的混沌法则交织在一起，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交织的光轨。
脱落执事们跟在她们身后，吵吵闹闹地往传送阵走去。
“丽华姐姐，回去我请你吃糖葫芦！”白幻夜拽着丽华的衣角，星语幻笛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还是吃蕾娜做的熔岩蛋糕吧，比糖葫芦甜！”洛尔薇丝立刻反驳，银发红眸在阳光下闪得耀眼。
“我觉得还是吃烤肉更好！”罗莎莉亚扛着暴食大剑，声音响亮得能盖过风雪。
丽华听着她们的争执，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风雪还在吹，可她的心里，已经是春天了。
雪地里的哀嚎渐渐平息，柳宏等人提着李家人的首级，跪在雪地里，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脱落执事们早已走进了传送阵，只有林江偌在踏入白光前，回头看了一眼。
冰原上，血迹很快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串交织的光轨，还在雪地上闪着微光，像在说：
有些亲情，注定是要被埋葬的。
而真正的家人，永远在前方等你。
传送阵的白光彻底亮起，将十二道身影吞没。冰原上只剩下呼啸的风雪，和柳宏等人捧着首级、满眼贪婪的脸。北境的故事，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