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气候。"林烬低声咒骂。作为现代人，他从未经历过如此严酷的寒冬。身上的铠甲早已卸下，现在裹着的是几层粗布和兽皮，却依然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林烬回头，看见李洙赫正从草铺上坐起，黑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俊美的脸庞愈发苍白。山洞内微弱的火光为他镀上一层暖色，却驱不散眉眼间的冷峻。
"雪停了？"李洙赫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烬摇头："更大了。我们至少还得困在这里一天。"
李洙赫皱眉，拖着伤腿挪到火堆旁，拿起最后一根柴火添入将熄的火焰中。火光跳动，映照着他修长的手指——那双手已经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养尊处优，指节处多了几道细小的伤痕。
"食物还剩多少？"李洙赫问道，眼睛盯着火堆。
林烬走回洞内，从角落拿起几乎空了的行囊："半块干粮，一些野果。省着点能吃两天。"
"两天后呢？"
"雪总会停的。"林烬试图让语气听起来乐观些，却见李洙赫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乐观得不像个秦国人。"李洙赫冷冷道，伸手接过林烬分给他的那点食物。
林烬没有接话。这些天的相处让他习惯了李洙赫的毒舌，甚至能从那些刻薄话中听出些许关心的意味。就像现在，李洙赫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把较大的那块干粮推回给了林烬。
"你伤还没好，多吃点。"李洙赫头也不抬地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烬看着李洙赫小口啃食干粮的样子——即使在这种境况下，这位王子依然保持着某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他的吃相很斯文，不像林烬那样狼吞虎咽，却意外地高效，不浪费一丝一毫的食物。
夜幕降临，风雪声愈发凄厉。林烬将最后一点柴火添入火堆，确保它能撑到半夜。洞内的温度已经很低，呵气成冰。
"睡吧，我守夜。"林烬对李洙赫说。
李洙赫抬头看他，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昨晚也是你守的。"
"我习惯了。"林烬耸耸肩，"在军队时经常值夜。"
李洙赫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道："轮流。上半夜你，下半夜我。"
没等林烬反对，他已经躺下，背对着火堆蜷缩起来。林烬注意到李洙赫的姿势有些僵硬——腿伤肯定还在疼，只是他从不抱怨。
林烬轻叹一口气，悄悄将自己的外袍盖在了李洙赫身上，然后走到洞口处坐下。从这个位置，他能看到洞内李洙赫的背影，也能监视外面的动静。风雪拍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但他纹丝不动。
...
李洙赫在半夜准时醒来。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洞口——那里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却不见林烬的身影。他心头一紧，立刻撑起身子。
"蒙毅？"他唤道，声音在空荡的山洞中回荡。
没有回应。
李洙赫忍着腿痛站起来，快步走向洞口。外面的雪已经小了，月光透过云层，将雪地照得泛着幽幽蓝光。然后他看到了——林烬站在洞口外几步远的地方，整个人已经被雪覆盖，像一尊冰雕。
"蒙毅！"李洙赫大喊，冲进雪地。
他的脚立刻陷入及膝的积雪中，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他踉跄着来到林烬面前，伸手触碰对方的脸——冰冷得不像活人。
"醒醒！"李洙赫拍打林烬的脸颊，却只震落了一些积雪。林烬的眼睛紧闭，嘴唇泛青，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冻僵了。李洙赫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心脏猛地收缩。他环顾四周，雪地里有一串脚印——林烬显然是半夜出去巡查，结果被暴风雪困住，为了不把寒气带进洞内，竟然选择站在外面...
"该死的傻子！"李洙赫咒骂着，用尽全力拖拽林烬沉重的身躯。每一步都艰难无比，积雪像活物般拉扯着他的腿。终于将林烬拖回洞内时，他自己也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湿透。
火堆早已熄灭，洞内温度不比外面高多少。李洙赫迅速扒掉林烬湿透的外衣，发现他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色，触感如大理石般冰冷坚硬。
没有时间生火了。李洙赫咬了咬牙，做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他解开自己的衣襟，将林烬冰冷的身体拉入怀中，肌肤相贴。
"唔..."刺骨的寒意让李洙赫忍不住闷哼一声。林烬的身体像一块冰，接触的每一寸皮肤都传来尖锐的疼痛。但他没有松手，反而将林烬抱得更紧，用体温最高的胸腹部位贴住林烬的心口和腹部。
"别死..."李洙赫低声说，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这种傻子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李洙赫能感觉到林烬的体温在缓慢回升，但速度太慢了。他摩擦着林烬的后背和手臂，试图促进血液循环。这个过程中，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林烬身体的每一处线条——宽阔的背肌，结实的臂膀，腰间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身体突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蒙毅？"李洙赫低头，看到林烬的眼睫毛在轻轻颤动。
林烬缓缓睁开眼，目光迷茫地聚焦在李洙赫脸上。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呼吸交融，李洙赫能清晰地看到林烬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你...在做什么？"林烬的声音虚弱而困惑。
李洙赫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姿势有多么亲密，耳根瞬间发热，但手上却没有松开："救你的命，看不出来吗？"
林烬似乎终于明白了状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歉意："对不起...我没想到会..."
"闭嘴。"李洙赫打断他，"省点力气。"
但林烬的目光落在了李洙赫裸露的胸膛上——那里有几处冻伤的痕迹，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你也冻伤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那些伤痕。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李洙赫浑身一僵。林烬的手指虽然还有些冰凉，但触碰却像火一般灼热。他下意识想后退，却又硬生生忍住——现在分开，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为什么这么做？"林烬轻声问，"你可以...生火..."
李洙赫别过脸，不与他对视："火石湿了。而且...这样更快。"
林烬没有再问。他能感觉到李洙赫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急促而有力。这个高傲的王子此刻正以一种近乎自我牺牲的方式救他，这与他印象中那个冷若冰霜的李洙赫判若两人。
"谢谢。"林烬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李洙赫轻哼一声，却没有往日的讥讽意味。两人陷入一种奇特的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渐渐地，林烬的体温接近正常，但李洙赫依然没有松手。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无法结束这个拥抱。林烬似乎也不急于分开，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中，呼吸平稳而深沉。
"你总是这样吗？"李洙赫突然开口。
"怎样？"
"把危险留给自己。"李洙赫的声音很低，"守夜，探路，挡风...现在又差点冻死在外面。"
林烬沉默片刻："习惯而已。"
"这不是秦国将军的习惯。"李洙赫直视他的眼睛，"我见过不少秦将，他们从不把士兵——更别说敌国质子——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
林烬心头一跳。李洙赫太敏锐了，他必须小心应对："也许...我不是典型的秦将。"
"那你是什么？"李洙赫追问，黑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林烬几乎想坦白一切——关于穿越，关于他真实的身份。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只是一个...想活着完成任务的人。"
李洙赫似乎看穿了他的回避，但没有继续追问。他稍稍松开怀抱，让两人之间有了一丝空隙："你能动了吗？"
林烬尝试活动四肢，点点头："好多了。"
李洙赫立刻退开，迅速拢起自己的衣襟，仿佛刚才的亲密从未发生过。但林烬注意到他的耳尖仍然泛红，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去找点能生火的东西。"李洙赫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林烬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等等，外面太危险，而且你的腿——"
"我没那么脆弱。"李洙赫甩开他的手，却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腿伤，微微踉跄了一下。
林烬不顾自己的虚弱，强行站起来扶住他："看吧，别逞强了。我们一起等天亮，雪停了再出去。"
李洙赫瞪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最终没有反对。两人重新坐下，这次肩并肩靠在山洞壁上，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你差点死了。"李洙赫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烬转头看他，发现李洙赫的表情罕见地脆弱，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后怕。
"但我没有。"林烬温和地说，"多亏了你。"
李洙赫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林烬微微一笑，没有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他小心地挪动身体，让李洙赫能靠得更舒服些："睡一会儿吧，天快亮了。"
出乎意料的是，李洙赫没有拒绝。他慢慢放松下来，头不自觉地靠在了林烬肩上。在陷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像是"别再吓我了"。
林烬低头看着李洙赫安静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保护欲。风雪仍在洞外呼啸，但此刻，他只觉得无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