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记报时声于暝色中传来，隔园的那栋府邸轮廓，现已被浸染得一派青黑。

“为什么被卷进杀人游戏的参与者，会是这群人？”

“凶手的第一个目标为何会挑中苏晴？如果真想赶尽杀绝，那从警察先下手不是更有利吗？”

“那张羊皮纸又在隐喻着什么？”

零碎的线索散在眼前，像是拼图的边角，陈思隐约能看出些轮廓，却总觉得差点什么。

吱——虚掩的府门被推开，厅内要比外面更暗。

光线顺着雕花窗格漏入，撞上蛛网后，便被弄的支离破碎、扭曲怪异。滴答……滴答，墙上那只布谷鸟钟时钟依旧在走动着，迟缓的节奏里藏着无尽恶意。

借着暗光，陈思在角落摸到手持烛灯台和打火石，点亮烛火后，三尺之内的景象渐渐清晰。

“脚印？”

烛火意外照到了地上的浅痕，陈思半蹲下，争取让火光垂近地面。

“脚印的边缘还没干，像是最近踩出来的。”

他回忆起森林的雾气，只有这般潮湿的环境，才能留下这种痕迹，而雾气又是昨天起的，可见这处痕迹的出现不会超过12个小时。

顺着脚印的线索，陈思一步步爬上楼梯，但追到二楼时，脚印便没了痕迹。

“看来有人比我来的更早，没在一楼多作停留，反倒轻车熟路般直往二楼。说不定这人还会回来，是接着查，还是撤？”

陈思屏住气，指尖在灯台冰凉的铜圈上摩挲着，略一迟疑，终究还是选择了往前挪动半步。

“如若它还会回来，倒说明这里藏着能够威胁到它的线索，真让它毁掉不划算；如若它不会回来，倒说明这里并没有危险。

而选择撤退，不一定能获得100%的安全，但一定能获得100%的被动，且100%得不到线索。因此，前进的收益更高。”

陈思凭借生前当律师的老本经验盘算着，事到如今，他的脚底下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吱呀～

他推开左手边的一道房门，手持烛火往里探了探，先照见半张倒在地上的画架，木框斜斜支撑着，上面还绷着半幅没完成的油画，颜料早干成了硬块。墙角处，堆放着蒙尘的石膏像，断臂的维纳斯缺了半边脸。

“美术室？”

陈思举着灯台跨入，烛火摇晃着，照亮了房间尽头的旧木桌。桌上摊着三份报纸，纸边卷得发脆，油墨早褪成了浅灰。

“江城日报……”

癸卯年5月23日，江城旧西区部分住户与拆迁办雇佣的安保人员发生肢体冲突，由于冲突地点意外塌陷，致使2死1伤。

5月24日，江城顾氏大酒店夜间七点五十分，两名陌生男子伪装成维修人员混入顶层，之后二人又成功闯入VIP套房会议室，并使用自制土枪射伤5名顾氏集团人员。后经抢救，4人幸存1人死亡。（附：死者李刚，顾氏集团管家司机。）

5月25日，江城第二医院外科楼被科内的苏晴医生曝光“地下室接私活”，目前该名医生已主动辞职，并预赔医院40万龙元的声誉损失。后经双方协商，苏晴以“女儿存在重大疾病”为由，将赔偿金降至25万龙元。

陈思拾起第三份报纸若有所思，他本想将报纸翻开查看，却发现前后页早已粘合并形成了结块。

苏晴的境况实在蹊跷。女儿卧病在床，且外面背负赔偿，可她偏偏开了间诊所。这笔钱从何而来，跟杀人游戏有关吗？

嗒、嗒、嗒……楼梯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

两分钟前，荒园里掠过一道残影，残影于电话亭蛰伏片刻，待其确认周遭无人后，正要转身离去，却忽然又被二楼浮现的烛光勾住。它高仰起头，面具上的长鸟喙溢出幽芒。

鸟人以修长的身影顺着烛火爬上楼，并最终停在了美术室门前，烛光从虚掩的门缝里淌出，并在它的脚边拖出细瘦的光带。

门被推开后，只有一盏烛台孤零零的放置在地板上燃烧，火苗忽明忽暗，将影子投的四壁都是。

它迈开步子，长喙随着动作微微点动，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声响，一声，又一声，撞得空气都发沉。巡视完半圈，鸟人把目光扫过积灰的石膏和墙角的画框，处处都静，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开的噼啪声，可这里就是没人。

嗒，嗒，嗒……脚步声渐沉渐远，直至完全沉下楼梯。

隔壁房间的阴影里，陈思松开捂了许久的嘴鼻，他猛地吸进一口混着霉味的空气，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袖口。

“呼～勉强算是骗过去了。”

借着窗外映入的残光，陈思打量起周围的环境。靠墙的几张矮木桌、桌面散落的废木料、半截旧木雕、一卷缠团麻绳，看起来像是间小型手工室。

“那是西洋棋子？”

他走到木桌前，俯身拾起桌上那枚士兵棋，入手微凉。随即，他又想起些什么，由口袋处摸出来自己的那枚血渍棋子，并放于掌心上比对、掂量。

“二者的纹路相同，但重量不同，真棋子要更重一些，是预先做的模型吗？”

陈思的嘴角露起坏笑，他将两枚棋子一并揣进兜后，脑子开始盘算预留给自己的那条后路。

“以防万一。”

砰——砰！

枪响撕破夜的寂静，陈思先是惊望窗外，见荒园安全，便推开门，小心地往主楼声源处赶去。

“啊啊——啊！”

他刚赶到一楼会议厅，东侧走廊里就飙出尖叫。地上的烛台翻倒着，鸟人的身体瘫于旁边；赵磊僵靠在墙面，05式左轮死攥手里；李沐子正站在走廊上，尖叫声还没断。

布谷～～布谷～～

晨曦透过雕花窗照入，地上的狼藉被映得愈发分明。看来，“三人发现尸体，夜晚会提前结束”的规则应验了。

“怎么回事？天怎么突然亮了！”

杨三峰跟在陈思后头赶到，眼睛直盯着地上的狼藉，语气发懵。

“我，我杀人了……”赵磊松开手枪，双手抱头蜷缩，看上去几近崩溃。

“赵警官，这里发生了什么？”

陈思凑过去蹲下，双手按在赵雷肩上想安抚，可对方的眼神依旧木讷，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我，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