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建筑如同阳光下的雪糕般融化坍塌，并非爆炸，而是结构性的崩溃成最基本的粒子流。

街道上的人群、车辆，甚至是最坚硬的合金，都在瞬间失去形态，化为飞散的尘埃。

能量武器、护盾发生器无声熄灭，仿佛从未存在过，连光线和声音似乎都被这恐怖的冲击波吸收、扭曲了。

银蛛出手了，或者说，她动用了她的权限，调用了一件隐藏在地球内部、本用于极端情况下“格式化”区域的恐怖武器——

一种引发地核能量短暂失控、制造出模拟“超级地幔柱爆发”的定向自然灾害。

对地表文明而言这简直就是千年难遇的天灾，对于掌握核心科技的他们，这是一次精准的“消毒”。

“不♤”

笑敛在他的活体空间里发出了愤怒而非痛苦的咆哮，他并非心疼薪焰市或那些NPC，而是愤怒于对方竟然真的敢绕过他，直接摧毁他精心设计的“游戏”。

“风险……清除……”银蛛冰冷地宣告，她的几何体身影在能量冲击中微微晃动，但依然稳定。

雨涵在最后一刻，裹挟着意识里庞大的、几乎要撑裂头颅的数据流，猛地扎进了幽深的下水道入口。

在她身后，整个薪焰市，伊甸区、乌托区、园明区、乐土区……

她们奋战过、统治过、挣扎过、渴望拯救过的一切，都在那无声扩散的灰白色冲击波中，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

它们迅速消失、崩解、化为一片绝对平坦、闪烁着琉璃光泽的废墟。数分钟后，冲击波平息。

曾经喧闹、挣扎、充满混乱的薪焰市，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凹陷盆地，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仿佛一颗巨大的伤疤烙印在大地上。

所有的爱恨情仇，野心与牺牲，狂热与理想，连同数百万的生命，全都消失了。

在地底深处复杂如迷宫的下水道系统中，一场无声的传送被激活。

雨涵的身影在一道微弱的光芒中消失，被传送向“耕耘”提供的、远离薪焰市废墟的某个隐秘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荒芜的、似乎是某个废弃工业城市郊区的破败仓库里。

何予函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全是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肮脏的杂物中，身体完好无损。

此刻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刻骨铭心的痛苦、燃烧的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蜂巢意识传来的庞杂信息碎片在脑中嗡嗡作响，笑敛的嘲讽、银蛛的冷酷、“耕耘”的警告交织在一起。

薪焰市，没了。

希莱、歌尔、东条英子、Gestalt姐妹们、王3diss、日月巅、那些欢呼的民众……都没了。

只有她活了下来，或者说，是她们。

她们被另一个“规矩”如同丢弃废料般，扔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仓库破洞边，望向外面荒凉的世界。

夕阳如血，将天空染成一片悲壮的红色。

哪里才是出路？反抗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自己到底是谁？是雨涵？还是何予函？或者都只是别人剧本里的一个符号？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悲怆几乎要将她压垮，但最终她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

“你们的领袖，回来领导你们了。”

使用雨涵的人格的赤乌兔在这个时候宣示了自己未来即将率领所有人反抗资本和规矩的自信，尽管这句话说的貌似有些迟。

“我们今后的失败，应该基本都是因为我们不够疯癫以至于难以盖过他们的理性，所以我们要用癫狂的混乱与理性的规矩所抗衡。”

“但只有我们发疯是完全不够的，我们要拉上所有人跟我们一起发疯，让所有人就算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也会主动的去反抗这个扭曲的体系。”

“我们的赤乌毒将畅销整个世界，我们的赤乌兔将成为这个时代最流行的玩偶，我们的辛特辣虚拟形象将成为我们精神的红黑象征！”

“在反抗的过程中，当然会有许多人和许多城市像薪焰市一样被毁灭，但这根本无所谓，反正地表上的穷人和城市都是他们的资产，他们终究吃亏！”

“这次斗争失败也是有其意义的，可以让后继反抗者少走弯路引以为戒；但我们往后的斗争一旦胜利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何予函因为赤乌兔那些狂妄自大的宣言而瑟瑟发抖，这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

这是一种极致的荒谬感，一种被命运被自己那疯狂的另一面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冰冷的绝望与荒谬的亢奋。

她赢得了选举，赢得了尊敬，赢得了自由，虽然对于现在而言这都是以前的往事。

可雨涵，这个三年前才被剥离、被处决的亚人格，早已将她的一切，将地表任何一座城市，甚至将全人类的未来，都看成了一个巨大棋盘上的筹码！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不过……我会协助你的……”

她清楚雨涵就是这种性格，如果现实有逼，雨涵一定会用棍子去焯烂现实的逼。

如果现实没有逼，雨涵就想方设法给现实装上个逼，然后再奋力的用棍子焯烂。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没有未来，就创造未来。

不消极，不懈怠，不放弃，不麻木。

这就是……属于她们的，混乱变革的故事。

在往后的时光里，何予函和雨涵去往了浴淋市……

她们想方设法的通过各种手段，传播自己的理想、信念甚至人格和记忆，煽动混乱和仇恨。

雨涵煽动混乱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变得越来越偏激与癫狂。直至……浴淋市也迎来了薪焰市的结局。

随后，她们周游世界各国，让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她们至死不渝的追随者。

6月1日，这是她们的忌日。

一名姓名叫做月贝凡的年轻人在她们的虚拟墓碑前献上了虚拟鲜花，并且口中喃喃道：

“感谢你们的付出与牺牲，尽管人们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多有非议，但是你们对全人类的解放，无疑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现在，我们将继承你们好的精神品质，开始新的斗争。未来，我们失去的只是镣铐，但我们所得到的，却是一个没有剥削与压迫的新社会。”

月见凡曾经只是薪焰市很氺二中被调教的麻木不仁的学习机器，可是现在，他却成为了后继反抗者们新一任的领导者。

他并不是误打误撞成为了下一任领导者，而是他受到了雨涵和何予函事迹的激励，自愿担当起这份沉重的职责。

何予函和雨涵做到了很多前人所未做到的，而后人也会做到她们所从未做到过的。

未来，人们将不再受到寿命的限制；未来，人们将拥有极大丰富的物质生活；未来，人们不再相互歧视，也不会再有剥削……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们的斗争已经结束，新的斗争开始了……

人民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