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还要把以前那些烂熟于心的老掉牙套路，再拿出来，给莉娅复述一遍吗？
又或者说，这才是莉娅真正的想法吗？
“别担心，我带了书。”莉娅像是猜到了蒂娜在想什么，回以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微笑，仿佛她内心真的毫无波动。
“你出这么一趟远门，居然还会随身带着这些白白占着位置的物品？”
“……”
面对蒂娜关心似的吐槽，莉娅沉默了片刻，“占位置吗，你说的没错呢。这些书，以及它们背后所承载的回忆，不仅在现实里白白占了我的位置，还在我心里占据了好大一片土地，让我根本抛不下它们。”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丢下一切，彻底斩断与过去的连结。
“话说在前头，等会见到我那些书的时候，可不要太惊讶了。”
二人从傍晚一直走到深夜，之后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就这么到了旅馆门口。
此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偶尔能听到萧瑟秋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今天比起昨天又降了几度，马上就要到冬季了呢。”莉娅拿出钥匙开门，如同客套家常话般问道：“缇娜小姐，你有见过凯利维尔的冬季吗？”
“凯利维尔？没有，我没去过那，更没见过那里的冬季。”
“是么，那还真是遗憾。”
莉娅在某一瞬间展现出极其失落的情绪，随后又恢复正常，若无其事。
她自顾自地在背包前寻找起书籍，同时不忘继续诉说：“缇娜小姐有所不知，凯利维尔其实并没有冬季这一说法。”
“嗯？没有吗？”哪怕是模拟，蒂娜也只在里面待过一小会而已，对凯利维尔一年四季的景象自然也没有清晰的认知。
“没错，凯利维尔地处大陆南部，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也不会下雪，因此得名‘没有冬季的王国’。”
莉娅顿了顿，“但是你知道吗，972年，凯利维尔久违地下了一场大雪呢，那场大雪冻死了很多农作物，也顺带冻死，饿死了很多人。”
蒂娜不知道莉娅说这件事的意图是什么。
972年，是模拟中的那一年吗？还真是凑巧。
“你无需多虑，就当是我的陈述罢了，听听就好。”
谈笑间，莉娅已经拿出了厚厚一沓的故事书，“下雪并没有什么，只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土地难免会让人感到孤单寂寞。但环境再怎样寒冷，也还是不如人心更加冷酷。”
莉娅若有所指，把书递了过来。
时隔六年，书的封面仍旧被保存地完好无损，但里面的书页敌不过时间的流逝，早已泛黄，甚至因为经常翻阅，在上面留下了修修补补的痕迹。
“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些书太过陈旧了？”
唯独关于回忆，莉娅的笑容才带有那么一丝丝温暖。
“……陛下，还真是个念旧的人呢。”蒂娜心里也有点沉闷。
名为莉娅的女王，视一切珠宝如砂砾，却为了几本普通至极的故事书，露出如此落寞的神情，直教人不忍心。
“是呢，所以今天我才想回顾一下，希望缇娜小姐能给个机会。”
“那，陛下躺好吧，就挑骑士与公主这一篇，如何？”
“嗯。”莉娅盖上被褥，倚着床背。
蒂娜坐在床头，手执陈旧的故事书，一字一句地念道：“从前……”
莉娅陷入了回忆。
从前，她们也是如此。
被公主打心底里爱慕的骑士，不仅能于战场上英勇杀敌，还精通各种能逗公主高兴的技艺——厨艺，木偶，讲故事。
骑士一直陪伴着公主，一直走到尽头，并于最后的最后，顺利成婚了？
这是公主所期望的结局，也是必须达到的结局。
眼前的蓝发身影与从前的黑发少女再次重叠在一起，无论是那娓娓道来的语气，还是那柔情似水的眼神，都好似与从前一般。
如果这就是结局，那就好了……
奔波了一天的莉娅缓缓闭上困倦的眼皮，在模糊间沉沉睡去。
唯有此刻，她的嘴角才挂起毫无保留的，甜蜜的淡淡微笑。
“莉娅？”
蒂娜还没念完一本书，就听到身后传来安然的呼吸声，少女正紧紧靠在自己的背上，像抱玩偶一样，揽着她的腰不松手。
“睡着了？”
坐着也能睡？这算什么睡姿？
蒂娜小心翼翼把书放回桌面，解开莉娅围着她的手，将她摆回躺着的睡姿，又给她重新盖好被子。
“唉……”
见莉娅难得重回到那副公主的模样，蒂娜也不免觉得自己有点狠心了。
对她说出那么多谎言，不知到底将她的心伤成了什么样。
“对不起。”
蒂娜在莉娅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她承认自己很坏，能做的最多只有这样。
“明天见。”
语罢，蒂娜从床上起身，关门离开了房间。
“这出戏，你到底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呢？”
莉娅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刚才额头上的温热触感，她都感受到了，包括蒂娜的自言自语，她也听到了。
对于这六年的欺骗时光，你能做的只是说一句对不起吗？
就连这最温馨的记忆，也仅仅只能触动你片刻吗？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把心都交予我？
那么，明天见吧，蒂娜。
……
次日。
当蒂娜穿着加厚了的工作服装，准备去咖啡馆继续上班时。
刚见到馆长，却先见到对方躲躲闪闪的神情。
“这个，缇娜小姐，其实，你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什么意思？”蒂娜一脸不解，手上还拿着餐盘。
“意思就是，已经有人帮你把辞职的十倍违约金给付好了，你哪怕现在不来上班，我也管不了你了。”
“是谁？我可没说要辞职啊？”
“那个人还在店里，你有事就找她去吧，祝你们今天过得愉快哈。”馆长说完就走，完全不给蒂娜提问的机会。
“别来无恙，缇娜。”
莉娅坐在熟悉的位置，一切照旧，只不过没了昨天晚上的纯真与稚嫩。
“今天是至冬节，要不陪我逛逛？”